姜砚沉默许久,才忽然开口:“所以楼下的狗,是你故意放的。”
温书眠轻轻笑一声:“真聪明。”
他的语气像在夸奖。
可姜砚听完后却长长叹息。
事已至此,是他棋差一着,落了温书眠的圈套。
后续被人拿捏,是生是死,全凭造化,他都认了。
“你故意堵了我的路,又让瘦猴儿误会我与你之间关系匪浅,现下既已知黑曼巴会在楼下守株待兔,你能盘算到的事,黑曼巴比你大上二十多岁,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三十余年,又怎会揣测不到?”
若是再让黑曼巴误会自己也与温书眠不清不楚……
姜砚简直已经预见到了,日后谣言传出去,等皮克斯回来要如何将他分尸泄愤的场面。
可温书眠根本不把这当回事:“他纵是怀疑,没逮到切实的证据,也只能怀疑罢了。”
“但我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
“那是之前,过了今夜,就什么都有了。”
姜砚无言,他知道,他现在是被迫与温书眠绑在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即使目前还不知对方所求为何。
但从十八岁决定孤身闯入贼窝时,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回去。
若有朝一日当真命丧于此,临了带个垫背的,也算为人民群众除去祸害。
反正亏不了。
那夜为要自保,自不能犯险惊动黑曼巴。
姜砚无奈在温书眠房内留宿一夜。
两人有床不歇,一块儿藏在床底。
姜砚为自证清白,不忘举起两手垫在脑后,绝不主动触碰温书眠半分。
倒是温书眠把他当成人形抱枕,脑袋垫在那肩上,很快便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清晨,温书眠再睁眼时,发现姜砚已然悄无声息地抽身离去。
那厮也没什么良心,就仍由他躺在床底,不把人抱出去搁置在床榻上也就罢了,竟连条毯子也不知道拿来盖他一下。
温书眠愤愤数落,可想完,又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他翻过身,自己慢吞吞从床底爬出。
看窗外阳光不错,有一束光照在自己薄荷绿色的被罩之上。
这人懒洋洋几步跌进床铺中,拉扯过被子来又继续蒙头睡去。
而反观姜砚那边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大概在凌晨3点时,他从温书眠洗浴室的窗户处,顺着水管跳下。
由于不敢莽撞返回,所以特地绕远去了城里一家24小时营业的KTV。
点了两个陪喝的姑娘,招了自己满身的脂粉酒气。
他们一直喝到早上11点,临走前姜砚还给每个女孩儿衣服里塞了两千块现金,又打电话让其他兄弟开车来接。
这一路上晕晕乎乎,路途颠簸,下车前还狠狠吐了一回。
姜砚被人架回屋里来,开门时,瘦猴儿正在往自己脸上涂抹消肿膏。
他看见姜砚回来,也被吓了一跳。
尤其想起昨夜的事,视线飘忽不定,头都不敢往上抬起。
恰巧此时身后来了人,黑曼巴敲着烟斗靠近一步。
他盯着姜砚。
“天还没黑呢,就喝成这样。”
“跑去哪儿了啊,姜砚?”
姜砚迷迷糊糊的。
这酒他是真喝了,这会儿看黑曼巴的模样都有重影。
解释的说辞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这时正欲开口,瘦猴儿却忽然极有眼力见儿的挤上前来。
他从其他兄弟手里接过姜砚,一如既往地将人胳膊搭在自己身上:“老大,姜哥昨儿个出门找姑娘去了,临出门前还特意招呼过我呢,是我昨天忙忘了,也没跟您说。”
“找姑娘?”黑曼巴颇感兴趣。
“倒是新鲜,这么多年过来,我还没看见他碰过哪个姑娘呢。”
瘦猴儿笑着:“嗨,咱们手底下的人,玩来玩去哪能什么都来惊动您。”
“老大,您先回去休息吧,姜哥这边儿,有我照顾着。”
黑曼巴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烟:“行,你们哥俩好,有你留下照顾,我也放心。”
“只不过啊。”黑曼巴缓步上前,走至姜砚眼前,伸手拍拍他肩:“年轻人爱玩爱招惹,也很正常,只不过有时候玩起来呢,得有个度,什么人玩得,什么人玩不得,心里还是得有把杆秤,年纪轻轻别做祸害自己的事。”
这话看似善意叮嘱,却说得姜砚心头打颤。
想必黑曼巴是瞧出什么不正常的端倪来了。
但姜砚醉意上头,舌尖打结,迷迷糊糊只能应付道:“承蒙老大栽培,姜砚明白。”
黑曼巴点头笑笑,离开一楼房间后,面色突变,又立刻吩咐身边心腹道:“立刻去查,姜砚昨晚在那。”
所幸姜砚先手准备,提前散布钱财人脉,与那城里的KTV老板,陪酒的姑娘,都对好了口供。
这时躺在床上休息醒酒,瘦猴儿正欲离去,忽然姜砚叫他一声:“瘦猴儿。”
那小子回头看他一眼,没敢多说什么,低下头又匆匆离去。
毕竟有关温书眠的私事,是真没人敢胡说八道。
瘦猴儿曾经还当做八卦讲给姜砚听过,缅南那不知死活被皮克斯分尸的家伙,后续有关此事言论之人,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来过。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瘦猴儿也是听闻传言东拼西凑缝补来的。
他机灵,还想多活几日,自然紧紧闭着这嘴,哪敢拿出去找人邀功。
而姜砚自也同样。
后续时日,这两兄弟都有意躲着温书眠。
姜砚则更甚,直接外出运送货物,出门大半个月都不敢再往回走。
直至那日刚费尽心力销出一车货,却突然接到黑曼巴的短信。
H:【窝点地址泄露,速回工厂接应温先生。】
姜砚反应半晌,领会其中含义,立即开车赶回。
他抢先警方一步,在三车罪证被运走的当下,迅速赶往别墅三楼温书眠的房间。
可谁知女佣同他讲:“温先生听闻今日镇上有民族特色婚嫁仪式的表演,一大早就开车出门去了。”
姜砚吃惊:“他一个人去的?”
女佣点头:“嗯,温先生不许我们跟着他。”
胡闹。
简直是胡闹。
姜砚顾不得骂,匆匆驱车驶离,又赶到镇上。
果然瞧见是什么盛典仪式,街道内外熙来攘往挤满了民众。
各类民族服饰加身的年轻男女,锣鼓乐器声震耳欲聋,众人手拉手连成一片,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姜砚挤在人群中,想在这般境遇下找到温书眠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好在那妖精一样的美人在人群中会变得格外惹眼。
姜砚努力往有表演的中心位挤去,他个子高,站在人群里找人有优势。
而不出所料,温书眠也对这些传统习俗格外感兴趣。
他独爱这热闹,不会躲得远远,反而围在婚嫁表演处最前端的位置观看。
他穿着一身天水碧绿色丝质衬衫,衣摆扎进腰间,纤细身姿勾勒而出,鼻梁上还架着副Prada墨镜。
这种时候,仅仅只是站在那里,都仿佛与周围人有壁。
唯他一人遗世独立。
姜砚看见,正欲喊人,可那个“温”字才刚刚发声。
便见四周涌上二十余名身着制服的警察,瞬间将那温书眠团团围住。
姜砚紧急闭嘴:“……”
而温书眠视线被人阻拦,他眉头挑起,脸上墨镜落下些,露出一双云淡风轻的眼。
沈为身着警服,他上前出示工作证件:“北京市局公安刑侦支队队长沈为,有案件需要,请您配合调查。”
话毕,语气严肃安排身后警员:“把他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