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把住方向盘的手指一顿,望他时失神,车轮胎险飞出去。
在车身失控的当下,男人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在生死时速间,将车头摆正过来。
他勉强控制住没出车祸,但仍旧心有余悸。
期间动摇自己的不止是意外,主要还有那狐狸……
姜砚自知不该,他明知温书眠一贯如此,最是喜欢撩拨、戏弄旁人。
可那时回头,看小狐狸受了伤,嘴角擦破皮,泛起血红色,眉眼间还沾染着与人缠斗时,从楼梯间滚下去蹭上的白灰。
即便这般与人交手,他也并不显狼狈,少年依旧明艳张扬,神采奕奕地盯住姜砚。
尤其那句“你亲亲我”,更是让男人的视线,猛然落在他的丰润鲜艳的唇珠之上。
姜砚中邪似得,瞬时变得口干舌燥。
他明明吻过温书眠,就不该再有好奇,那时过程虽然仓促,但体会却很深刻。
尤其对方的唇面,并不像外貌那般强势具有攻击性,反而柔软温顺、循循善诱……
男人强迫自己稳定情绪,控制心神,把注意力从那祸害身上挪开。
他抿着唇,眉头拧得紧紧、又咬紧牙关、闷声开车,只在无声无息间用意志力与人抗衡。
温书眠拿着纸巾按住自己唇角处的破口。
他当然是随口说的,也明知姜砚根本不会理会自己,但……
男人回头望他那一眼,内里情绪实在显得复杂。
狐狸明明没有依据,却又偏偏笃定,如果他只是万千世界中最普通平凡的自己,刚刚那个瞬间,姜砚一定会把车停下,然后偏过头来与他亲吻。
但很可惜,他不是,所以姜砚,也不会停车……
男人能做出冒着危险折返的决心,在天色蒙蒙亮时,找到一家县城医院,给他买了凝血酶,就已经是天大的关怀。
温书眠略显困倦,坐在副驾驶位,双手捧着姜砚送进来的热水和药。
热气缓缓蒸腾而上,萦绕于酸涩眼周,那时仰头服药,热水浇在伤处,还疼的温书眠倒吸一口凉气。
姜砚怕被警方追上,盯着温书眠吃下凝血酶后,随即果断弃车。
黑曼巴所在的势力范围,遍布此类边境小村庄。
他很快联系到手下小弟,把温书眠托付给对方,又叮嘱那狐狸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他们晚上还得接着逃。
那时安顿好温书眠,自己则打着出门筹备车辆和行李的由头,溜到镇子里。
姜砚找了家提供通话服务的商店,联系到沈为。
他没时间废话,直奔主题道:“沈为,我是姜砚。”
“我现在带着温书眠,躲在临江的小县城里。”
“你先控制你手里的人,别跟得我太近,这边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温书眠走投无路肯定会主动联系皮克斯……”
沈为打断他:“姜砚,我这边收到最新线报,道上有人在追杀温书眠。”
“……啊?”姜砚像没听清,又吃惊:“追、追杀温书眠?”
仓皇过后,他怕自己声音太大,又忙压低嗓音去问:“出什么事儿了?”
“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应该和皮克斯有关。”沈为耐心同他说。
“我这边听到的消息是,有人在传,只要拿住温书眠,就等于捏住了皮克斯的七寸。”
“其中肯定是有利益往来,涉及暗盘的争夺,以及一些我们不了解的私人恩怨,所以现在是有人想要抓住温书眠,借此来逼皮克斯露面。”
姜砚忽然僵住,半晌没应声。
如果目前势态如此,那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保护温书眠。
反而最简单的做法,是放任随行,甚至推波助澜,任由温书眠让人抓住。
之后潜伏组织获取信息动向,待皮克斯来救人时,他便组织警力将其一网打尽。
“阿砚,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姜砚握住电话听筒的手,在意识到自己应该出卖温书眠时,竟还微不可察的打了个颤。
和沈为低沉稳重的嗓音一起,涌入脑海的还有那狐狸微微往上翘起,再望向自己的眼。
“我从阿郁那边听说,他看到你和温书眠关系很亲近。”
“包括此前,接触过你们的两名案警,也都告诉我,你们自述双方是情侣关系……”
沈为静默一阵,他忽然开口:“姜砚,从现在起,你的卧底任务,随时可以结束。”
温书眠现在临江县城,位置地点是姜砚刚才张口就暴露出来的。
虽然他的本意,是想让沈为手底下的人别追他太紧,后续只要他带着温书眠,就总能找到对方联系皮克斯的破绽。
但现在,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沈为完全可以直接把温书眠所在地的风声放出去,那么不用他们动手,这些人受利益驱使,也会自相残杀。
姜砚立即想起,在天亮之前,他亲眼看见温书眠被人掐着脖子摔下楼梯的场面。
对方还张嘴大喊着:“姓温的要留活口……”
男人认真分析,如果温书眠落于死敌之手,会有性命之忧的几率究竟是多少?
那些人手段狠辣,就算不死,怕是也讨不到好。
他正担心时,又忽然打了个冷战。
姜砚愣在那:“……”
在过界的情绪蔓延之下,他猛然回神,心中警铃大作,察觉在意温书眠不是自己该做的事,于是强行把控,将这些思虑全然排除脑外。
早些时间他出门,安顿好温书眠后,本来打算早点联系沈为然后赶回。
甚至在找到公用电话亭之前,他都已经给那狐狸买好了对方想吃的牛奶和面包。
但任务临时有变,猝不及防。
这让头一次失信于人的姜砚,心里也觉闷闷。
在和沈为结束通话后,小镇上的集市很快散去,天色黯淡下来。
距离姜砚丢下温书眠,留给沈为放出消息,以及敌对方去抓那小狐狸的空隙,已经六小时有余。
男人寻了条村镇上的小溪流,买了烟躲在暗处等候时间流逝。
他那时走神,被烟头烫了嘴,整个人身子一颤,视线落在夹在指尖那缓慢湮灭的火光,姜砚又变得恍惚。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心里闷闷的提不起精神。
明明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任何应该为温书眠安危负责任的理由。
可偏偏就是……
姜砚莫名烦躁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他起身,踩灭烟头,又把垃圾捡起来装进自己的裤兜里。
冲锋衣领口处的拉链高高拉起,把口鼻遮挡起来,又扯过脑后帽檐遮盖眉眼。
等到入夜后,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姜砚当然可以不用特地折返,甚至按照沈为所说,他完全可以当天就直接归队。
但心里又总觉得有什么放不下……
为避免自己行差错步,姜砚果断且蛮横的,把那一部分没来由的焦灼感,全部归结于自己没有亲眼看到黑曼巴、皮克斯等人落网,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不安。
他做出任务继续的决定,打算回头伪造发现温书眠被人掳走的假象。
再把消息回传给黑曼巴,然后通过黑曼巴联系到皮克斯。
如果皮克斯真如传言那般,爱温书眠爱的死去活来,得知心上人受困于此,必不可能冷眼旁观。
那么只要他敢来……
姜砚咬牙,坐进自己拿到的二手车里。
大雨完全遮盖视线,雨刷器必须连续不断地刷动挡风玻璃上残留的雨雾,才能勉强观察路况。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他把车速提到最高,在打滑的路面,把车开得飞快。
直到赶回目的地,看到那整栋黑漆漆的民房,姜砚才推开车门,快步从里赶出,冰冷的雨渍浇了他满身。
“温书眠。”
“温书眠……”
明明已知结局,但男人仍旧急切地在楼上楼下四处搜寻起来。
二楼卧室的床铺,有人起身翻动的痕迹,但那时间应该已经很久,被褥间完全没有温度,冰凉一片。
一楼在马路边,平常伪装成小商店和洗车店的模样。
乱七八糟交手的痕迹很重,日常用物砸的满地都是,根本没有落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