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沉默着,淋过一场大雨的冲锋衣,连带周围气场一起,向外渗出湿冷寒气。
他把鸭舌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因为恐慌于自己违背常理做出的决定,期间既要梳理复杂难解的情绪,又要做好面临一切后果的准备。
他既然答应了,就得负起责任。
而那只狡诈凶狠,稍有不慎就会朝他露出獠牙的狐狸,这时倒像兔子模样,跟在他背后蹦蹦跳跳地跑。
姜砚不敢回头,温书眠那样期盼、无助、压上性命像他求救的眼神,男人不敢再看第二遍。
他僵硬垂落,贴紧裤缝的手,被从身后努力跟来的小家伙,伸手捞住。
温软的指尖相触只是一瞬,姜砚被握住手时,眉尾不受控制地微往上挑,他指腹轻卷,没来得及勾住,温书眠便被人潮挤散。
狐狸气鼓鼓地握住手指间残余的温度,又被风吹散。
他那时本想再多试探一下,姜砚对待自己的态度。
对方愿意伸出援助之手,这本身就是意料之外,而且那男人看起来不像那么好心爱管闲事的。
当下难免思虑起姜砚的心意,温书眠心想,难道是因为他喜欢!!?
当然如果对方是姜砚的话,就算提出要救他的前提条件,是想和他谈恋爱,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那男人长得帅,个子高,职业是警察,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
哪怕在偷偷恋爱之余,他想再做些更过分的,自己好像也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温书眠想到有他的未来,两颊微微泛起热气。
姜砚鹤立鸡群,走得很快,他再推开人群挤上前去。
在即将靠近男人的当下,对方却像是在回避什么,忽然握拳的左手,敏锐地将指尖收进衣兜里。
温书眠伸出去想拉他的手,扑了个空……
若是以往,狐狸使着坏的小爪子,肯定早已贴着缝儿就钻了进去。
可如今两人明牌,关系突变,在心意剖明之前多了几分试探。
温书眠既期待,又怕自己会错意,他怕惹恼姜砚,对方会反悔,决心再把他扔下。
所以那时小心翼翼跟上许久,没莽撞,手指张张合合,在冒险与保险之间,温书眠选择扯住了姜砚的一点点衣角边。
从轻捻住,到紧握住,直到确认自己不会被人甩开之后,衣料边角处才被用力攥起一层深深的褶皱。
男人紧抿着唇,察觉温书眠的靠近,心脏也难以抑制的开始疯狂抖动。
天知道,他刚刚没有反手握住温书眠,及时制止了自己找死的念头,是花费了怎样的意志力,才能如此及时的隐忍克制住男性最原始的欲|望和冲动。
等到两人折返回黑曼巴组织窝点的自建民住房时,姜砚大步走在最前。
看路径,是要往温书眠的卧房里去。
虽然大白天就要回房间,还是和他孤身两人,稍微有些大胆了。
但温书眠也不是不愿意,小狐狸大气都不敢出。
他默默紧跟着,甚至还主动解开了自己衬衣顶部的两颗纽扣,把衣衫往后拉去,露出半截雪白香肩。
可谁知姜砚匆匆进房,根本没回头,也没有锁门的打算。
男人顺手拉开衣柜,扯下两件干净衣裳,回身塞进温书眠的手里,再粗鲁不耐烦地将他推进浴室里。
“赶紧洗澡,别感冒。”姜砚叮嘱一句,随后将浴室门重重摔上。
他没敢仔细去瞧温书眠,自然也忽略了对方主动为他解开一半的衣衫。
小狐狸抱住衣物,呆愣在狭小不透风的棺材形浴室里,双目睁大、显露无辜。
他疑惑地盯着磨砂玻璃门外,紧紧抵住房门的高大黑影。
想起皮克斯以前得到他时,不是这样的……
温书眠刚觉古怪,心里的感受说不上来,但突然,浴室房门又被推开。
姜砚脚在门外,上半身探入进来,就已经逼近到他退无可退的地步。
对方重重喘出两口粗气,这份抑制不住要冲破而出的感觉,倒和皮克斯往日有些轻微相似。
温书眠刚觉害怕,冰冷的恐惧感顺着手指尖往上攀爬时,姜砚扯着他的胳膊,再将他从浴室里给用力拽出。
温书眠不想露怯,但发抖得厉害,那瞬间的恍惚,让他回到小时候,被皮克斯不顾意愿纠缠的当下。
但很快,姜砚不带情|欲,反而蒙上几分凶狠凌厉的眼,又让他迅速抽离回忆,回到现实。
男人没有温度的语气,冷冰冰地警告他:“温书眠,我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从潜入黑曼巴犯罪组织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所以他不在意生死,也不害怕自己死后,家人会被报复。
“今天我决心救你,也祈祷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往后前路未知,但只要我能活,就一定带上你。”
“但如果……”男人话锋陡转,拽他胳膊的手指更用几分猛力:“但如果你敢骗我,玩弄我,耍手段害我身份暴露,被黑曼巴逮住,在被我察觉端倪前,在我死之前。”
“我也一定会带上你。”
“……!?”温书眠花了些时间,消化姜砚的恐吓,眼底迷茫才逐渐散去。
小狐狸抬眼盯着他,理解对方的意图后,忽然笑出声来。
刚才气氛那么紧张迫切,自己还当他要说什么,原来是害怕被骗,所以要提前警告?
温书眠笑起来,他拉开姜砚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捏在指尖把玩起他的骨节。
又用自己纤细、嫩白的手指缠绕上去,与他变成十指紧扣的方式,然后踮起脚来。
姜砚没得躲,在得到温书眠肯定的回答之前,他的视线如冰霜般,被牢牢冻住。
对方当然会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就像这时特意把下巴抬起来,用小巧的鼻尖去贴蹭在他咬紧的下颌处。
狐狸带着笑声的调子,清脆的像银铃:“干嘛这么严肃,真吓人,直接说要和我生死与共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