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露面,害人害己,他仓皇间意外踢中纸箱,细微响动惹得温书眠侧目。
两人视线陡然撞在一起。
那一瞬间的惊喜、恐慌,又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温书眠眼底情绪复杂多变。
就在他卸下抵抗,那微不足道的两秒钟里,自己便被人救起,拉进房间里。
皮克斯讨厌反抗,几乎立即冷眼掐住他的脖颈,只要用力就能折断。
那时本该把人贯到地上,但终究没舍得,于是扬手把他摔进床铺里。
温书眠捂着心口,惊魂未定。
仿佛刚刚看见姜砚,只是他的错觉。
挤满整个房间,大气都不敢出的安保、背着药箱扑来跪到脚边,手忙脚乱想要替皮克斯包扎的大夫。
都被那貌美白男,扬手挥开。
“你刚刚……看见谁了?”
皮克斯冷冰冰地半句质问,平地惊雷。
温书眠问心有愧,强按心绪,不敢表现的太过反常。
瘦猴儿说的不错,他与皮克斯,十余年携手相伴的情谊,哪怕转瞬即逝,对方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更何况他在生死关头,实实在在分了神。
皮克斯拒绝包扎,任那鲜血流淌。
男人漫不经心,重新折返窗台边,视线往下,落到姜砚刚刚站立的地方。
可现下……那处却无一人在场。
他冷不丁地吩咐:“去查查。”
房内安保领命,霎时间撤去大半。
温书眠跌坐床榻,想到姜砚,心尖猛颤,身体不受控制,轻微发着些抖。
皮克斯没太在意这些小伤,只拿毛巾按住手臂止血,又靠近他:“不打算求情?”
男人恶劣,回回争执有分歧,都要拿些把柄来要挟,美其名曰为训导。
他逼的温书眠不敢有软肋,害怕活物,看见那些毛茸茸的便移开眼,生怕犯下什么杀债。
又要应付,装作喜欢那些冷冰冰的石头。
可皮克斯仍不放过他,叫了这段时间照顾自己的阿嬷和女佣,到床前跪成一排。
“往常我要罚,你们温先生都是哭着求情,可偏偏今日无动于衷。”
“看来是有人趁我不在,偷懒怠慢,没伺候好他,该当何罪?”
女人们吓软了脚,知道这位皮克斯先生的性情,比起他们古怪的温先生,有过之而不及,连辩解都不敢贸然。
直至那男人拔出枪来,漫不经心地拉了保险栓,众人才前仆后继地上前去争一条活路。
“先生明鉴,我们怎敢偷懒怠慢。”
“温先生在别墅期间,大家都是尽心尽力,唯恐不足啊。”
皮克斯指腹磨磨枪口:“既是如此,那他为什么不替你们求情?”
“我们家阿因,可不是这样眼睁睁看着大家无辜赴死,却见死不救的人呢!”
下跪仆人惶恐,不知他意有何指,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皮克斯出言提醒。
“往常我最是给我们家阿因脸面。”
“若是他肯为你们求情……”
皮克斯伸手,用力捏住狐狸下巴,将泪眼婆娑的美人拽至自己身前,指腹在那嫩白的脸颊两侧,按出刺目红痕。
滚烫的眼泪淌进他的掌心,男人却无动于衷,满足的神色像是在欣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仆人们清醒过来,转头扑向温书眠。
“温先生、温先生,您除夕想吃的饺子,元宵想包的汤圆,庭院里养着的小白兔,种下的蔷薇花,我们都有好生伺候。”
“上回您说床头想挂中国结,满院的仆人都来陪您一起学,您说要过春节,给大家都包了红包,说吃过年夜饭后就是一家人。”
可她们哪敢跟他做家人?
她们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也不过是想在鹰爪之下谋求一条生路。
“温先生,饶命啊,温先生。”
温书眠闭眼,被人喊的心慌,头痛欲裂。
这样杀人于无形的法子,皮克斯不知对他用过多少回,却偏次次都能捏人七寸。
但若只折辱他一人,能救眼前千万,那也值得。
狐狸呼吸困难,痛苦伸手,指尖拽他衣袖,两腿又瘫软无力,躯体自床侧滑下,跪他脚边,颤抖地直不起腰。
“求你,求你。”
他带着哭腔:“求你放过她们。”
这样的求法,偶尔见效,偶尔也不见效。
这些人是生是死,完全凭皮克斯的心情,而自己不过区区调剂,能哄好则好,若哄不好,便又是十条性命。
但很显然,皮克斯今日心情是好的。
他抬手捏起温书眠的下巴,将那满是泪痕的小脸儿,上下左右,仔细端详。
“早该这么乖,又何须吃些苦头?”
男人放下枪,弯腰捞他入怀,打横抱起,脚步朝浴室方向走去。
“今夜温先生饶你们一命,都散了吧。”
“倒是与我别扭这几天,非得找这不痛快,心里舒坦了?”
浴房水响起。
房间众人连滚带爬,做鸟兽散。
南部别墅的事,很快传来北部园区。
众人私下议论那蛇蝎美人与皮克斯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倒是来劲。
姜砚心有余悸,夜夜噩梦,闭眼都是温书眠破窗而出,绝意赴死的那一幕。
他庆幸自己决定冒死折返,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定要将他带回。
事后,园区里多了几张陌生面孔。
散漫查点几番,又无功而返。
姜砚猜到,大抵是那日温书眠跳楼,意外与他对望,怔神片刻,便叫人察觉。
为避免自己差错,致人于险地,他只好低调蛰伏,鲜少露面,盼着此事尽快过去。
好再次寻找出手的机会。
这样隐瞒半月有余,忽逢深夜大雨。
一道惊雷闪过,雨势倾盆而至。
瘦猴儿呼呼大睡,姜砚起身关窗。
视线无意下瞥,却猛的心跳停止,他瞧见楼下头戴棒球帽的黑衣身影,以及下巴微扬,露出帽檐下那张浓郁艳丽的惊人面容。
姜砚几乎毫不犹豫地摔窗追了出去。
他没有什么情绪,大脑也还空白着,甚至连纠缠的痛意都忘记了。
只想在那一秒抓住他,抱住他,再带走他……
从二楼到一楼,男人五步并做一步跑。
十二阶的楼梯一跃而下,待仓皇赶至那处,心绪茫然无措,竟又发现空无一人。
他绝不怀疑自己眼花,四下张望的瞬间,又看到右手侧的连廊库房里,闪过一个黑影。
男人发了疯似的追过去
狭窄库房弯弯绕绕,重物堆积如山。
姜砚一边跑,一边不停地被磕绊到。
他眼侧光影若隐若现,迅速闪过。
小狐狸的背影也在月光下,明明暗暗,真真假假,光怪陆离,仿若幻境。
直到坚定抓住那只手。
男人才低声沉吟他的姓名。
“温书眠。”
你既来了,又为何要逃。
莫不是还在伤心那日,我放开你的手,推你重回十八层地狱?
可至那日后。
我的心,竟也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