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眠拿筷子的指尖微顿,听出男人话语里的威胁,心头憋闷。
皮克斯常常如此,一厢情愿为着他好,从不考虑根本原因,只要他能吃能睡能出气儿。
能活着就好。
立在旁侧负责上菜的大厨,两腿发软,险跌下去,心里祈求这祖宗,赶快再多吃两口。
温书眠无心为难他们,即使胃胀反酸严重,也慢吞吞地夹起几块肉来,送入口中,艰难咀嚼。
一块儿接着一块儿,用力往下吞咽。
直到把皮克斯递过来的那一整碟,都送入腹中后,男人才收起视线,不再为难。
他笑吟吟地转头,冲着那大汗淋漓的白衫厨师道:“还不跪谢温先生的救命之恩?”
众人前仆后继,跪成一排:“谢温先生救命之恩,谢温先生救命之恩。”
温书眠头疼的厉害,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那几人忙不迭的逃开。
皮克斯盯着总算肯吃饭的温书眠,满意微笑,又见贴身照料他的阿嬷,踌躇犹豫,低着头迎上前来,似还有话要说。
男人问她:“什么事?”
阿嬷低头禀报:“我们家先生还有客人在,等了快四个小时。”
“我看一会儿该下雨了,怕他返程不方便,所以特意过来问问先生,要不先给他几颗金珠子,将人打发走。”
皮克斯闻所未闻:“什么金珠子?”
所幸是温书眠反应迅速,及时抓住因为发抖,而险些掉落在地的碗筷,没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强装镇定,虽未见着人,但直觉是姜砚还没走,怕被皮克斯发现端倪,死无葬身之地。
阿嬷替他解释:“是我们家先生,最近常给下人打赏,把那些家伙们都宠坏了,一个二个都排着队的来要钱呢。”
温书眠坐立难安,怕皮克斯多心,又主动补充:“前几日在寺庙里,听那些僧人有散财祈福的说法,我想着要给自己……还有你,积积功德。”
“哪知道北部这些狗东西们,贪得无厌。”
“古阿嬷,你记着,今日便是最后一个,你去给他抓一把金珠子,让他们以后都别再来烦我。”
古阿嬷留在南部伺候多年,见惯了温书眠的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不敢多言。
妇人垂着头,应下两句,正要离开时,皮克斯却突然开口。
“叫他进来。”
温书眠心底猛惊,却故作平静道:“什么时候你也肯纡尊降贵,见他们这些低贱的家伙?”
皮克斯应对自如:“别的人,我自不会浪费时间,多瞧他眼。”
“但这位,我倒是还挺感兴趣的。”
要人竟还敢要到他眼皮子底下来。
温书眠没阻止,也不敢多做反常的举动,只挑挑拣拣自己面前的牛肉和蔬菜,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厌世神情。
姜砚一进门,就发现皮克斯那双漂亮的冰萃绿瞳,似笑非笑,紧盯着自己,反复的瞧。
“你们这些穷鬼投胎的,仗着我们家先生人好心善,一个二个,没了节制,倒都来伸手要钱了。”
古阿嬷跟着温书眠很久,也是个心眼儿好的,没真想给姜砚使什么绊子。
倒是怕皮克斯先发制人,给他难堪,这才劈头盖脸得骂他一顿,好借机赶着人走。
“这金珠子只剩最后一把,全都给你。”
“回去记得和你的那些兄弟伙们说,以后就别再来了,也没几个钱,尽知道给咱们家先生碍眼、添堵。”
姜砚不明所以,手里凭空被人塞了一把金灿灿的小圆珠子,其中有一部分他没抓稳,掉在地上。
皮克斯视线紧盯着这视财如命,等了四个小时也想着来要钱的家伙。
看他略微思衬,还算合理地单膝跪地,低头弯腰,一颗一颗将那些指甲盖儿大小的金子,全捡进手心里来,再揣进裤兜里。
哪怕有滚落温书眠脚边的,也丝毫没停留,迅速被他摸走。
那模样,倒还真像被钱财迷了心窍。
姜砚起身,让人推着离开,他自然也不敢逗留,怕给温书眠惹火上身。
哪知刚转身不久,步子还没踏出餐厅。
耳畔却突然传来那狐狸的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走?”
姜砚脚步一顿,不知道他要去哪。
皮克斯也略显疑惑:“嗯?”
温书眠特意要让姜砚听见:“你本来就是为了我,特地从墨西哥赶回来的,我们不着急回去吗?”
皮克斯:“我记得你不喜欢墨西哥。”
温书眠:“我也不喜欢这里。”
他思前想后,说不出什么理由来:“总之,我要尽快离开。”
赶在姜砚陷入危险之前。
他得让危险主动消除,保姜砚平安。
短短两次碰面,温书眠耗尽心力。
入夜后,他陪皮克斯品了几杯酒,大脑昏昏沉沉,有红晕染上两颊。
趁男人处理公务,视频会议之时,狐狸踉踉跄跄,倒回卧室的床铺里。
他眯了约十分钟左右的觉,阿嬷提醒洗澡水已经放好,浴球精油用的都是他最喜欢的小苍兰。
温书眠躲懒,想着今夜就这么休息算了。
哪知恍惚间,闻到一股酒气吹来,臭烘烘的,眉头便不自觉拧起。
他动手扯开衬衣的两颗纽扣,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挣扎着从床铺间爬起,打算去浴室里冲冲酒气。
哪知前脚刚迈入进去,一股邪风拍过门来,“嘭”地声闷响,当即将卧室、浴室,隔绝成两个空间。
姜砚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狐狸的酒香。
男人掐住美人腰,将人按在墙上,揽进怀中,两手捧住他的脸,急切对视询问道。
“你要去哪?你要去哪?”
温书眠这几日,本就脆弱的厉害。
如今难得看见姜砚,又觉得心痛难忍,喘不过气,只能情绪崩溃地捶打他胸口。
“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皮克斯随时会进来,若发现两人有私情,纵是天王老子在,也救不了他。
噩梦里生离死别的场景,让温书眠稍许清醒几分,他拉住姜砚的手,眼泪滑落,用力推着他往窗边去。
“你快走啊,走啊。”
今日演了一整天的戏,都没能让他死心。
温书眠说不清楚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本身下了狠心,绝不回头。
可谁知姜砚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眼前,自己突然便不行了,怎么都不行了。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为什么回来?”
“你们所有人都能死,就我死不了。”
温书眠抓着姜砚手臂,推他不动。
发泄之后没了力气,又抱住那男人哭诉。
“我不想你死。”
“姜砚,我不想你死。”
“我求求你走吧,走吧。”
“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去找个门当户对,家世清白的人在一起。”
“不要在这个时候说爱我。”
“不要……”
狐狸苦苦哀求,男人却无动于衷。
自己本以为他铁石心肠,比皮克斯还要可恶,哪知突如其来的蛮力,拎起他的身体,将人牢牢钉在墙头,不许他往下滑。
姜砚看人不清醒,低头狠咬住那张红唇,蛮力压制,贴蹭反复,与他呼吸交递。
偌大的洗浴室内蕴满热气。
逐渐熟练,掌握技巧的男人,在这段关系里,完全占据主导地位,温书眠再无反击之力。
狐狸被吻到手指尖都瘫软无力,仅凭自己,连站直都做不到,却能挂在他脖颈间,被人越举越高。
趁着换气的间隙,男人喃喃道:“我就要现在爱你。”
他说:“我就要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