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继续行进,遇上沟堑如履平地。
星光打了个哈欠,看一眼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指南册子和笔记本,突然对后勤方面的问题有一些疑惑:“我们留在营地的东西怎么办?”
对此,阿尔伯特回答道:“供给连配备有后勤小队,我们留在旧营地里的东西,他们会去收拾的。”
“这样啊。”集合时她就留意到有车辆调动,原来是后勤小队在收取东西。
“长官,您是不是还没恢复过来?”阿尔伯特早就怀疑自家的长官出问题了,外表还是原本模样,可言行举止却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对。从医院醒来的这两天,我感觉很奇怪,仿佛自己不再是自己,对这一切十分陌生。”星光无法说出魂穿一事,只能合理地照着他的猜想瞎扯。
“还有觉得奇怪的地方吗?”
“有的,哪哪都奇怪。”
“比如?”
“比如……我‘忘记’怎么开坦克了。”
霎时间,鸦雀无声,车内的沉默令人窒息。
“……我开玩笑的。”
胆小的埃里希快被吓哭了,“长官,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哈,哈哈,活跃一下气氛。”星光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您现在可以吐苦水了。”体贴的阿尔伯特宽慰道,“没事的,这里是最为私密的所在,哪怕大骂戈培尔一顿、诅咒疯子希姆莱也无妨。此刻,我想您应该需要宣泄。”
“我经常骂戈培尔和希姆莱?”
“倒也算不上‘经常’……”嘴快的埃里希道,“只是每逢打了败仗,总要骂上几句。”
“我会骂施特莱,这家伙在弗兰肯老是搞集会游行。哦,我就住在那里。”正在驾驶的维克多说道,“我妈妈每次上街买菜,总是被堵在半路上,真是烦死啦。”
路德维希打岔:“还是犹太人最为可恶,如果不是他们挤压了日耳曼人的生存空间,如果不是他们背叛了德意志,我们也不必出来打仗。”
他的这番话激起了众人的反犹情绪。
“我上高中那阵儿,在青年集会上看过施特莱的《毒蘑菇》,里面的犹太人着实丑陋。不过艾希可漂亮了,和那些犹太毒蛇完全不一样。”埃里希说道。
“艾希?”
“我的初恋,一个犹太少女。我们接过吻,后来她和爸爸离开了德国。”小伙子很是遗憾,“向上帝发誓,艾希就像天使,她还给我买过巧克力呢!”
“可怜的家伙。”维克多道。
“我觉得你应当感到庆幸。”路德维希向来厌恶犹太人,那些吸血鬼是他童年的梦魇,“我所遇到的犹太人可没这么单纯,他们总是压榨我父母的血汗钱,还害得我们无家可归!我的小妹妹正因如此,冻死在了1930年的冬天!”
“真是不幸!愿上帝保佑她的灵魂。”阿尔伯特叹息着说。
见星光不吭声,埃里希好奇地问:“长官,您在想什么?”
“我在思考一件事。”她说。
“什么事?”
“既然希……咳咳,元首将问题都归咎于犹太人,那为何我们还要在俄国的土地上打仗?”
她措辞谨慎,虽未明言“侵略”一词,可话中的深意却明显指向于此。
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阿尔伯特回答了这个问题:“为了德意志的未来,为了获取更多的资源和土地。”
星光不太明白。
他继续道:“乌克兰是欧洲粮仓,高加索地区石油资源丰富,我们需要这些来支撑德意志不断发展的工业与庞大人口的需求。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俄国的土地上建立起强大的影响力范围,也是从战略地缘政治角度出发的考量,这样能确保我们在欧洲大陆乃至世界格局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让德意志的意志得以在更广阔的地域彰显,将我们的理念与秩序推行,打造一个以德意志为核心的全新秩序体系,从而避免被其他强国所压制或边缘化。”
星光听后,缓缓开口,接着问:“可战争带来的只有死亡和破坏,无数无辜的生命会消逝,这样的代价是否过于沉重?”
阿尔伯特的手在摆弄耳机线,他皱了皱眉,声调沉下几分:“长官,您曾经说过,在伟大的目标面前牺牲在所难免;历史的进程总是伴随着鲜血前行,我们现在的抉择不过是顺应历史的潮流。”
“这些话都是您说过的,”他盯着她,“长官,您忘记得太彻底了。”
星光被这话噎住。
路德维希与埃里希的目光齐齐投向她,就连正在驾驶坦克的维克多也竖着耳朵,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往后瞥。
“哈哈哈……我这不是忘记了嘛!”星光强挤出几声干笑,试图打破这难堪的沉默。只是那笑声在四下静谧中回荡,格外虚浮。
阿尔伯特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审视着她的异常,“长官,您刚才说自己忘记怎么开坦克,这可不像是一句玩笑话了。”
笑容僵在脸上,她能感觉到周围质疑的目光如芒在背。
“……所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