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神每见到一个还有未来的个体,就能从他身上看到无数种结局。
那种有具体发展的,清晰可见的,真实到残酷的,仿佛明确书写的未来一样的东西,会令体会到它的每一个生命,都产生绝望……
那面前这个知道自己结局的生命呢?他的心底是什么样的?
是隐含在深处的巨浪?还是真如表面这般,一片死寂?
“你,还好吗?”在空间陷入沉寂之后,是白喑主动打破了这种局面。
她知道自己不该说话的,但是,就当是这里太凄凉了吧,就当是她因此害怕了吧,她必须在这个时候打断,以防止事件向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我很不好。”汲迅速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他向白喑做出回复,精神体状态下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灰黑色。
“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明所说的话都没有带任何语气,汲的表情却是完全维持不住了,他是在质疑,对即将到来的命运表示疑惑。
他在质问:“在遥远的曾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但是在后面的生命中,我学会了,我在很努力的活着了,所以,她为什么会到来?”
她为什么会到来?
这也是白喑也想知道的。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搞清楚清况,原来,连这场狩猎的另一位主角都不知道吗?
她看对方还算能交流,直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这……你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汲听到这个问题,相当茫然,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但是,在不久之后,他好像是在外面问了,也像是自己想明白了,他的表情变得肯定,而又蒙着一层昏暗:“是了,我该知道。”
“我早该知道的,凡事皆有代价,那么做了,必然会有这样的结局!”
白喑看着对方这种表现,更懵了,他做了什么?
总不能是……和今天见到的其他魔兽一样,活得太久,理智被消磨殆尽,发疯了吧?
汲却不再理会她了,只演着自己的独角戏。
他擅自疯狂,极力反抗,好像这样,就能把一切都映衬得不公,好像这样,他就能继续活着了……
“可是,我并不渴求那些的!我想要的不是力量!”
他看着意识空间中,同样死气沉沉的天,好像是流泪了……
但他口中却没有发出对应的声音,他的语气和表情永远是割裂的,哪怕说着很激动的话,依旧是平平淡淡。
感情渗透不到声音中,就像这片激不起任何涟漪的湖水。
静默许久,白喑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对方。
江流月提醒过她,不要总和将死的存在共情,那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她不能一直这样。
作为一个正常的,要走向未来的生命,看太多类似的画面,会出问题……她又不是兽神,不是那般伟大的存在。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这样,本还算温和儒雅的男人,在原地崩溃,呐喊,却好像在表演哑剧,没有发出任何失态的声响。
旁边是沉默的少女,她只是看着湖面,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就这么等待许久。
终于……
像是把所有负面情绪成功发泄后,汲总算消停下来,再次回归了,平静。
他看着白喑,念出了自己的结局:“结束了。”
“汲,临水而生,于水而亡……这是那家伙给我的,判词?她是这么说的。”
好像是终于被打败了,他的声线总算有了些变化,但也只是因为精神空间马上就要崩溃,向白喑道别而已:“再见了,渺小的人。”
这是一个形容词。
白喑在他眼里,的确是这样的,他虽然没有魔兽的傲慢,但却有自己的天生尊贵,这是不会变的。
“你该离开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
以魔兽的骄傲,他必然不会让白喑看他死亡时的样貌,于是,就是直接暴力驱除。
强烈的排斥感向白喑席卷,让她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通灵的副作用。
就像被强行轰了出去,她的精神体,被随便捏吧几下,好似团成了一团,从她撬开的那处缝隙中,又给塞了回去。
这种感觉绝不好受,白喑整个人都被痛苦充斥,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眼看着那条缝隙要关闭了,她也的确脱离了对方的掌控,才得以调整状态,让自己的精神集中。
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看着,那缝隙中,汲最后的神态……
在这场本不该存在的,交流的末尾,对方说出了唯一一句,颇为失态,带着强烈感情的话:“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