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熟练地迈着舞步,紧紧地跟着樱芜的节奏。
伸手,揽腰,旋转。
穿着白色西装的绅士握着紫裙淑女的手,两人的脚步在舞池中交错,视线在共舞中不时相撞,裙裾随着轻快的舞动荡漾开一圈圈的弧度。
他的动作合宜,脸上的笑容温润得体,每一个甩手都带着轻松写意。
她的节奏自然,唇边的笑弧无懈可击,每一个跳跃都带着自如洒脱。
踩着节拍精准跃动的每一步、令人目眩神迷的旋转、每一次甩开与回旋……
互不相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不带半分旖旎与暧昧,清冷与趣味的极致碰撞,明明舞步依旧是华尔兹,双目之间的争锋却丝毫不亚于探戈。
优雅的华尔兹曲节奏是这般的舒缓,以致于两人有足够漫长的时光在一圈一圈的旋转中惬意地交谈。
“君明桑的舞跳得真好!”幸村精市真心实意地夸赞道,笑容诚挚。
“多谢夸奖!”樱芜轻启朱唇,顺着他的动作往外旋转,再度转回的时候,一字一顿缓慢道,“幸村君的舞技也不差。”
她肩膀上的丝绢玫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耳边的紫钻在灯火的照射下折射出粼粼的光,映衬着她唇边那抹浅淡的弧度——
分外的耀眼。
幸村精市不禁微笑,手尖微转,已是带着樱芜又旋转了一圈,眼里的兴味渐浓,“君明桑真是一个有趣的女生。”
“当得幸村君的这句评价,委实是我的荣幸。”她像是笑着的,眼底却没有笑意。
“呵呵,君明桑谦虚了。”
饶是这样快速又密集的高速旋转和转移,依然没令对方那一副眼镜有丝毫的动摇,这不是君明桑的实力,还能是什么?
她隔着镜片的紫眸不经意与他视线遇上,金丝镀边的镜框在迷离灯火中依旧不减锐利的冷色,正如那双眼睛的主人,在这般合该旖旎而又昏醉的气氛中,依旧不减清醒。
幸村精市久久地凝视着那双眼睛,脚下步履未停,那双仿佛沉淀着无尽温柔与惆怅的褐眸却一点点跃上了笑意。
难怪莲二会那么失常呢,毕竟——
像君明桑这样的女生,的确是难找。
幸村精市的目光在舞池中轻飘飘地扫过一眼,再度落回樱芜身上的时候,在漫不经心的同时也带上了几分思索之色。
较真说起来,他与君明桑的交情确实不算多深。
因为莲二的原因对君明桑更多了几分关注,在舞台剧的时候和对方合作而多了解了对方一些,刚才却听到君明桑的朋友想要说服君明桑将签卖出去……
坦然说,自从抽到数字号签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多半避不开跳这一曲的命运,
后来发现似乎没有人抽到这只签,他也乐得清闲自在。
可如果一定要有舞伴的话,比起一个会特意高价买签只为了和他一舞的不知名女生,难道好歹还有点认识的君明桑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幸村一边回忆着,手上牵着樱芜再度旋转了一圈。
而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君明桑就给他一种不同的感觉。
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呢,或许是她和和生君过于完美的说辞,过于完美的笑容,过于完美的语气,太多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理由堆砌在一起,就显得失真了。
当然,这可以称为是他的直觉,但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第二个引起他关注的就是莲二对君明桑的态度。
夸赞的,隐隐又带着欣赏的口吻,出现在莲二对一个女生的身上,着实罕见。
这一切都不由得让他对这个初识的女生更添了兴趣。
樱芜含笑对上他的打量,不闪不躲,不卑不亢。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给小泽解围才会心甘情愿地踏入这个陷阱,但是棋逢对手的舒畅却难得激起了她许久不曾复苏的争强好胜之心。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从前世成为掌权人之后,她也太久没有遇到这种人了。
那种萦绕在温和表面下的清冷潜藏着不把世俗置于眼中的矜慢,刻在骨子里的基因除了责任以外都写着疯狂。
如她一般,却不一样。
幸村君的确不知道自己的许多事情。
但是他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幸村精市淡笑着移动舞步,樱芜浅笑着配合他。
迷离游弋的灯火在场上一圈圈地逡巡,舒缓却也不失轻快的乐声悠扬,一对壁人跳至了舞池的中央。
灯光蓦地打在两人的身上,在他们周身笼出一圈白色的圆,引得半场瞩目。
绅士的一伸手一扶肩,从容大方;淑女的下弯腰轻抬腿,自然坦荡。
两人相貌不俗,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意,一次次默契的旋转与你进我退的试探交锋间,似乎都在诱着周围的人坠入这轻柔克制而又尽情恣肆的节奏之中。
压抑,而又放纵。
周围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许多人虽然动作没有停下,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舞池中央的那两人。
那两人的舞步无不表明他们在跳着如同童话般浪漫的华尔兹,可他们之间几乎难以被察觉的眼神交锋,丝毫不亚于热恋中的伦巴、情人之间极致缠绵的探戈,却出离的没有丝毫旖旎。
一个抬步一个回眸,像是一场战斗与博弈。
一次抬手一次跳跃,如同力与美激烈的碰撞。
灯火摇曳,两人旁若无人地踩着细碎的灯光跃动。
这是奢靡又疯狂的视觉盛宴。
惑人,撩人。
亦是清醒而理智的冰凉烈酒。
冷醉,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