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姨娘同沈若云道：“今儿这好事，若是多来几件就好了。”

沈若云并不搭话，丹姨娘自说自话完了，又提起婚事来。她道：“唉，沈若珠的婚事也是好事，谁能想到呢，顾大公子摔断了腿。”

沈若云捅她胳膊肘，劝她谨言慎行，“姨娘慎言。”

丹姨娘不屑道：“你怕什么？说起婚事，你的婚事还没着落呢。也不知道老爷有什么打算。”

沈若云道：“一切凭爹爹做主。”

丹姨娘嗤了一声：“你也得有点上进心。下个月照理说，长公主要设宴，到时候啊，你可得机灵点。”

沈若云应下：“我知道了。”

·

梁氏和沈若珠关上门来，便皆拉下脸来。沈若珠道：“她是个什么东西？”

梁氏冷笑一声：“即便不是嫡长女，珠珠也是嫡女，她杨丹若的儿女，一辈子都是庶出。”

二人对视一眼，怒气微消。

梁氏道：“无妨，等日后你嫁个好人家，叫她气死去。”

沈若珠点头，咬着牙一脸势在必得：“下个月长公主要设宴，母亲可否准备好了。”

梁氏点头：“一切我都有数，珠珠放心。这两日，我便放出消息去，想来左相家里也无话可说，他们如今儿子是废人，应当也不挑这些了。至于你要去参加宴会的衣裳首饰，我更是准备好了。”

沈若珠点头，她握着拳头，暗道：“到时候，她一定要出尽风头。”

·

沈端玉回到自己院子里，梁氏给她拨的丫鬟在院子里做事，阿杏总是信不过她，跑去盯着她做事。

沈端玉独自进了房间里，房间里没点灯，她正要点灯，却瞥见一个黑影在她身侧。

沈端玉欲喊叫出声，被那黑影一把拦住。

待二人更近一步，沈端玉发觉这是个老妇人。

老妇人拉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她噗通一声跪下来，吓得沈端玉心猛地一跳。

老妇人嗓音沙哑难听，又哭又笑，沈端玉壮着胆子问她：“你是谁？为何在我房中？”

老妇人停了哭笑声，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开口：“夫人，老奴今日终于见到小姐了。”

沈端玉从窗外投进来的光线里，看见老妇人眼角含泪。她的手被妇人握在手心里，妇人的手颤抖着，抚摸她的手。

“小姐，你这些年，过得如何啊？”

她说话好似很艰难，叫沈端玉想起乡下的杜鹃鸟来。

她叫自己小姐？

沈端玉莫名地觉得，这老妇人身上有一股熟悉之感，叫她没来由地相信她。

沈端玉道：“我过得很好。你是？”

老妇人听她说很好，忽然又哭起来。“老奴是从前夫人身边的陪嫁，名唤恒娘。夫人便是小姐的娘，贺语。”

她字字句句都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沈端玉心里，让沈端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也没来由地声音颤抖，“恒娘？”

恒娘点头，沙哑的嗓音缓慢地诉说着。

“我终于等到了小姐，夫人终于能够瞑目了。”

沈端玉听她说着，仿佛贺语就在这房中似的。

恒娘握紧了她的手，忽然一阵哽咽。“她们、她们定然欺骗了小姐你，对不对？”

恒娘情绪很激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沈端玉听得有些不明白。她们？她们又是谁？

恒娘听她这么问，咬着牙，仿佛要把牙齿都咬碎了。

“便是梁氏那个毒妇！她害死了你娘！又害你被送去别处！”

沈端玉心中一惊，盯着恒娘的眼睛，手也不自觉握紧了恒娘的手：“你是说，她害死了我娘？”

她的声音也微微地颤抖起来，她重复一遍：“她害死了我娘？如何害的？”

恒娘吞咽一声，道：“你娘当年怀你的时候，身体康健，却意外地难产，撒手人寰。俗话说女人生产如同过鬼门关，可是……可是！为你娘接生的婆子，大夫，从那之后，便都人间蒸发！”

恒娘低下头去，摇着头道：“这定然是那梁氏的诡计了！而之后，你出生那天，满天的红云，那分明是祥瑞之兆，梁氏却买通了一个算命的，那算命的告诉你爹，你天生煞星，因此克死了你娘。梁氏便趁机向你爹提议，将你送走。”

“十五年了！我仍旧记得那时候的场景！”

恒娘的目光变得辽远，沈端玉看着她，仿佛也跟着她回忆起来。

难怪她今日觉得不对，她还以为梁氏是填房，原来却是姨娘扶正的。难怪她当时说，仿佛能见到她娘一样。

沈端玉跌坐下来，她今日，还叫了她母亲。

她认贼做母。

沈端玉眼中黯淡无光，她看着面前的蜡烛，伸手将它点亮。

恒娘转过头来，沈端玉才发觉，她牙齿咬着下唇，竟都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