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如愿以偿了,那日仙人果真不计旻儿痴傻,只说旻儿仙缘万中无一,只是遭天妒失了魂,待他补全旻儿魂魄,便可直通长生大道,随后将旻儿带走……这一走便再未归来。我去问过庙祝,她说仙凡有别,如若想再见只得以托梦之法。”
老妇人闭上眼睛,重新拾起拐杖。
“旻儿离去一年后,我终于梦到了他。他目光如炬,已不再痴傻,而且说自己现在跟仙人过得很好,让我不必牵挂。直到这一刻,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但最后离别时,我想起他珍爱的木剑落在家中,于是询问他是否还想要自己的‘宝贝’……旻儿却像是完全忘记了‘宝贝’是什么,等我提醒是柄木剑之后露出了鄙夷之色。不是孩童羞涩般故作鄙夷,是真真切切地不屑一顾。那一刻我开始怀疑,他不是旻儿。所以我留了个心眼,又问他最爱吃的莲子羹能在仙人那吃到吗,他却说凡俗食物再好吃也不如仙人丹药。到这里我就明白他根本就不是旻儿。因为旻儿最讨厌的就是莲子羹,此前光是闻到味就会哭闹起来。”
老妇人的眼泪早已干涸,此时她睁开眼,与严逐对视。
“再后来的事你们应该也有听说了,我不敬仙人,活该来这破庙。也正如那位红衣公子先前所言,这也是我得偿所愿。我因不能接受旻儿痴傻一生,明知仙凡有别,贪求那虚无缥缈的一线希望,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我明白刚才旻儿那样,怕是早已不在人世,可我不想他沦为妖物的食物,魂飞魄散……这代价应当由我来承担才是。”
“那十年间只有你一个人察觉到这异常吗?”
“不止,也有其他外乡人发现此事,而且大多也是自己的儿女天生痴傻。”
“那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这里曾经也有其他人,只不过他们有的思郁成疾先走一步,也有的想清楚了利害关系,拿着通过测试的钱财就此离开。”
“好了,我暂且有了些眉目,你先不要声张。三日后且见分晓。”
二人与老妇告别,返回客栈。
“你有了什么眉目?快些说来听听。”一回到房间,林煌急不可耐地设下隔音禁制,向严逐询问。
“你可曾听说过一种名为魇兽的妖?”
“魇兽?这不是已经消失数千年的妖了吗?只寄生于梦境之中,以噩梦为食。”
“大王还真是见多识广,”严逐的吹捧让林煌无语,这分明是在小瞧自己,“不过大王可否知道,如果魇兽不小心吞噬了凡人的魂魄,会变成什么吗?”
“入魔?”林煌清楚主动捕食凡人的妖兽最终都会沉溺于其美味,最终煞气入体,堕为妖魔。
“没错,”严逐满意地点头,“魇兽诞生于梦中,最终都逃不过入魔的下场,此后会被梦中降下天罚雷劫,就此消散。”
“这不公平……上天对凡人太过眷顾。”
“嗯,如果我是妖兽也会有如此想法,可最终害了他们的并非凡人,”严逐手指在桌面轻点,一道道图案随着他的讲解浮现,“凡人为天地之灵,其魂魄则为天地之精华,正常来说,凡人死后应当重回天地,如此循环往复。但凡人一生终究要被七情六欲所累,因此魂魄并不纯粹。如若死时心有遗恨,那么天地精华就带了怨念,怨念一多,积聚在一处,便成了煞气。如若食人不多,且就此止住,煞气便能随年月自行被地脉净化,可若是不能,那等待他们的只有雷劫,这也是一线生机。说白了,就是‘止欲’。”
“你的意思是说,妖兽食人越多,煞气越多,最终天地不容,所以才会有雷劫?”林煌有些理解了严逐的意思,“那镇口在地脉上看到的煞气,实际上是在净化?看来凡人肉身和少量魂魄由蜘蛛妖吸食,剩余的大部分魂魄全归魇魔,庙中香火供奉地脉也是为其助力将煞气净化咯。”
严逐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小麒麟十分聪慧,对天道的亲和力也是不凡,“没错,所以地脉上煞气的来源,不是那蜘蛛妖,而是他背后的那只魇魔。由于魇魔寄生于魂魄,且只能于梦中现身,因此需要在现世寻个代言之人,他们又不想沾染念仙镇因果,不如就将香火引至地脉,壮大净化之力,如此一来便能说得通了。”
“好了,既然你已经搞清楚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打架了?这魇魔梦中偷袭本王,本王定要他以命相抵。”林煌双眸之中闪烁着麒麟真火虚影,他从椅子上跳下,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冲入梦境大干一场。
“大王稍安勿躁,这魇魔且先交给我探探虚实,此等手段太过完美,怕是魇魔背后还有高人指点。”严逐并不认为妖兽能想出如此计策,布下此局之人必须对天道理解极其深刻,不像是魇魔能做到的。同时他也知道林煌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而魇魔又只能以神识手段灭杀,所以交给自己对付才是上上之策。
“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我有伤在身,不是那魇魔对手。上次只是本王一时不察,现在主动攻上去,谁输谁赢可不一定呢!”林煌明知严逐的安排是对的,可心里终究咽不下那口气。然而这口气究竟是因为在魇魔手中吃了亏,还是因为严逐对自己不放心,林煌也想不清楚。
“这小小蜘蛛妖想必大王抬手可灭,不若大王先将其诛杀,再来梦中助我除魔。”随着严逐这段时间与林煌相处下来,他早摸清这小麒麟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好出言安抚。
“行,本王就听你这一回,”林煌虽然仍有不甘,但还是应了下来。然而心中又莫名泛起一阵担忧,红着脸叮嘱了一句,“严逐上仙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莫要让这魇魔再度偷袭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