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来,正在卸沙袋的何国福就停了下来,眯起眼搜寻着码头上的人。
张静安朝谢栖招招手,跟着他的脚步往棚子后走,那里背人,但何国福站的方向正好能看到。
其实何国福一打眼就看到张静安了,他愣了愣,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他记得当初谢准跟他提过,白华是跟家里闹别扭才来的连港,所以极少说起家里的事。
时间过去太久了,但张静安的眉眼实在和当年的白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那样生动,又那样温婉。
“张老师。”谢栖频频扭头看向何国福,发现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您是······”
“长话短说,我想告诉你的是……”
张静安也有些紧张,“我姓张,是随我爸的姓氏。我还有个亲生姐姐,她是随我母亲的姓,白。”
听到最后一个字的谢栖还是没崩住,拳头都攥的咯吱咯吱的响,他没能说出话来,张静安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自幼离家,一年前才回去。”
“当时住了好几个月的院,他们刚开始还跟我说姐姐去外地了,一时赶不回来。”
“直到我出院,他们才跟我说,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在连港。还嫁了人,生了孩子。”
张静安的声音也发颤了,尤其是说到最后,她抬手捂住脸,哽咽着道:“我不顾家里人反对来到这里,第一天就发现这里很奇怪,我决定不能轻易找你,如果先暴露了,就会陷入被动。”
听到这里谢栖心神巨震,他没想到张静安竟然真的知道“那件事”。而且还是因此才迟迟没来找他的。
“事到如今,我想是时候跟你相认了。”
“谢栖,你的母亲白华,是我的亲姐姐。”
“我是你的小姨。”张静安掏出那个藏蓝色的荷包,她莹白的指尖在抖,拈着那张薄薄的照片递给谢栖:“这是我和你妈妈小时候的合照。”
天色黑透了,借着棚子里透出来的微弱的光,谢栖看到了张静安眼角泛光的泪花。
他其实一直都是相信张静安的,听到这一番话后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着那张照片,两个眉眼精致的小女孩依偎在一起,笑得正开心。
谢栖的胸口起伏着,他眼角也溢出了泪珠,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一位血亲,不惜艰险,不远千里来到他身边。
张静安掏出那枚玉佛,放在掌心里,润白的光看得谢栖眼前模糊了,他也跟着掏出那枚玉观音。
“这是母亲分别给我和姐姐的,常言说男戴观音女戴佛,姐姐把玉佛留给了我,说玉观音算是她的嫁妆,她将来可以送给喜欢的人。
谢栖紧闭了一下眼,两行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紧咬牙关,仰起脸看着她,喊:“小姨······”
“哎······”张静安朝他张开双臂。
谢栖往前一步,靠进她怀里。
张静安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好孩子,你受苦了。”
“小姨······”谢栖又喊了一声,哑着嗓子,在张静安短短这一句话里,他好像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抚慰。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那张合照,白华和张静安当真是像极了。
那如出一辙的温柔,好像能抚平他曾遭受过的所有伤痛。
两人没待太久,缓了会情绪,又跟何国福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谢栖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他低着头,好几步都走得同手同脚的,尤其是想起了自己在给褚青出气的时候跟张静安说过什么话后。
“小、小姨······”
“嗯?”张静安也在走神,她还有话没说出口,那太沉重了,她不想在谢栖中考前提。
谢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看着她。
张静安不在意他之前的话,她从始至终对谢栖最多的都是心疼,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要独自面对这些狼豺虎豹,怎么可能还良善得跟只小白兔一样呢?
白华的确是那样的性子,在张静安心里,姐姐永远是温柔又有力量的,从小为她遮蔽出一方能够躲开风雨的天地。
“你这几天练习册和试卷写得怎么样了?”
“写完了拿来给我检查,我再给你几本,不会的可以整理好一起拿来给我,我给你写好解题过程。”
“虽然私下相认了,但在外面,尤其是学校,你还是不能喊我小姨,也不能表现出来。”
“学校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安全,反而还藏污纳垢······”
张静安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抬手摸了摸谢栖的发顶,“其实你长得也很像你妈妈。”
“尤其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