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缘生活了多久,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太知道。”
江颂轻轻摇头,神色间染上一丝疑虑,心里因为姜岐的这个问题而冒出些许想法。
姜岐伸出手,把那本黑色的日记本打开,轻车熟路地翻开里面的书页,江颂这次立刻站起身按住他的手。
姜岐略微眯起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淡淡的微笑,他好像天生就不会笑似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反而显得有些扭曲奇怪,这种感觉让江颂的手松了松。
“在这。”
姜岐垂下眼睛,那微长的睫毛遮盖住他的泪痣,指尖划过日记本中一页纸,江颂垂头看去,只见日记本的那一页里并不是像其它书页一样写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粘贴了一张照片,在照片下方用青涩的笔迹写上了扭曲符号。
微微凝神去看那符号下像翻译似的文字,眼睛里划过一丝惊疑,视线慢慢又落在了符号上面的那张照片上。
是林缘生和克穆斯顿的合照,两个人紧密地站在一起,林缘生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裙子,苍白的脸上只有那张红唇显得尤为抢眼,丝丝缕缕的大波浪漆黑卷发遮盖住她的锁骨,衬托得她的脖子更加纤细修长,林缘生在热烈的大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带着放荡不羁的色彩和年少青涩的神情。
克穆斯顿,她依然穿着那身浅棕色的外套,看上去更像是一件风衣,里面穿着一身浅色上衣,头发微微盘起只留下丝丝碎发随风飘扬。
她看上去格外宁静,一双疲惫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双臂插在衣兜里,看上去是那么单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似的。克穆斯顿的嘴角略微勾起露出一个恬静的弧度,眼角处的褶皱把她衬托得更加萧瑟。
好像永远存在的深秋,街头破败的烂尾楼,克穆斯顿的脸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但能看出很多哀伤,不过在照片里的她还多了一丝温柔,和林缘生相互对比,真是两个风格。
“你看得明白下面的文字,那你就应该能知道林缘生活了多久。”
姜岐的声音响起,那磁性的嗓音在整个木屋里飘荡着,宛如低沉的吉他。
江颂默不做声,他刚才看见,那张照片下面的符号写着的是她们拍照时间的年份,如果按照现在来计算,林缘生起码已经活了五百年,虽然并不得知他们是如何用相机记录下来这张照片,甚至照片上的衣着和彩妆也不是曾经会有的东西,可是克穆斯顿的日记上清楚地记录着时间日期。
“戈斯部落,看来你了解的并不多。”
姜岐的手指交叉着握住,眼睛里泛出淡淡的怜悯神色,又接着说:
“他们被人讨厌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会一些奇怪的法术,可是你要知道,他们都是以人类的模样示人。”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本身就是人类,只不过拥有了普通人不曾拥有的法术?”
江颂的声音有些迟疑,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
姜岐微微挑眉,眼睛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似乎是在赞许江颂的思考如此迅速如此聪明。
“你很聪明。”
“谢谢,林缘生也这么说过。”
江颂立刻补上话茬,不愿意在聪明不聪明的话题上纠缠,他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脑中的想法说给面前这个认识了时间很短的男人听。
“所以,他们其实和人类一样,生命里都会经历生老病死,寿命也和人类一样长短?”
江颂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喉咙有些发干,他感觉自己鼻尖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更加纯净,这让他有点不适应。
姜岐发出一声低沉的笑,眼睛微微眯起好像也流露出了一点笑容,他没有打断江颂的话,而是把身体前倾了一点,看起来很期待江颂接下来的推测。
“所以,林缘生是无法存活太长时间,她和人类一样,只能活几十年,或者一百多年?可她为什么活了这么久…难道是用自己的法力?”
江颂的声音从一开始的询问到后来低声地自言自语,镜片后的眸子里闪烁着疑问的光芒,姜岐静静地看着面前男人的反应只觉得有趣,过了好一会他才移开视线,交叠在一起的双腿慢慢松开,变成了更加舒服的姿势。
“你既然已经知道她无法存活这么久,可她现在依然活着,少说活了五百年,而你又知道,她会需要你付出代价,那么…”
姜岐没有把话说完,但他想按照江颂的思想是很快就会明白他接下来想说的话。正因为如此,姜岐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他身上。
他看见江颂的表情很快凝结起来,随后面色变得惨白,姜岐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是一阵平静,甚至说是淡然。
他做了太久这样的事,为太多人说明了付出代价的事情,他从一开始对这些人的怜悯和同情的情感逐渐变化,现在看见这些人那样不可置信,或者绝望,甚至歇斯底里的呐喊…没有,什么都没有。
姜岐做了太多这样的事情,为太多人揭开了残忍的代价真相,他的情感已经全部消磨殆尽了,他再也无法对任何人泛出真正的怜悯。
过了好一会,江颂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只是他嘴唇颤抖的样子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暗自捏了捏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心口有个地方发出窒息的感觉,如鲠在喉的东西将他死死噎住,使他的声音都变得更加嘶哑。
“我的代价,她要我的寿命做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