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余辉照在满屋的粉上,将斯内普脸上的每一处皱纹都照的深刻。他一言不发靠在窗边,任由阴翳将他笼罩,不挣扎也不躲避。
太阳落下,房间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仙君焦急的啄着木桌子,要不是我的命令,它已经急的说话。
半满的月亮被困在窗子里,这夜星光璀璨,但我却觉得孤寂。
“夜深了……”
他嗓音半哑,与一片漆黑中发出宛如哀叹的声音,黑亮的眼睛在皎洁的月色中悲怆又隐秘。
我相信他有苦衷,但我不能原谅他,不能替妈妈原谅他,不能替哈利一家原谅他。我执拗的和自己较劲,我也淡淡哀叹。
“夜深了……”
夜深了,也许是该离别的时候了。在我的十五岁生日的这一天,我失去了我第三个像父亲一样的角色。
眼泪止不住流淌在这个静谧的夜,窸窣的抽泣声一刀一刀剥开深夜的外衣。缓慢的脚步声向我走近,停在我的近前,我慢慢抬头看着一身黑袍的斯内普。
眼眶湿热,泪珠儿顺着脸颊淌下去。冰凉的大手替我抹去眼泪,可眼泪却如同断线珠串一样,不尽无竭。
滚烫的脸颊似乎还留着红巴掌印,他懊悔不已,轻轻摩挲着刚刚挨过巴掌的脸。
“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带进来。我不想狡辩什么,你可以恨我。只是,不要再哭了……”
他这样说道,我却忍不住将无声的抽泣转为呜咽,一声一声回荡在这深夜里。在他轻拥住我的时候,我没有再排斥他。残月之下,低声如呓语。
“我该用什么来偿还呢,Rose?”
他似在问逝去的好友,又似在问自己的心。
用你的一生去偿还吧,我在心底回答,我想妈妈也会这样说的。
活下去,用你的余生去偿还,直到死去,才算偿清。
一楼的时钟敲响十二下,是午夜十二点,是崭新的一天。
“生日快乐,辛西娅……”
他哑声,让我在他肩头寻求一丝安全感。今天才是我的生日,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生日,不和张修明共享的生日。赤子的身份虽是枷锁,但我心底却生出确幸来。
我回拥了斯内普,所有的隔阂、亏欠在此刻被遗忘。
他轻柔的梳理我的发,用什么将披散的头发绑上。我摸上发尾,是一根黑天鹅绒的发带。
“生日礼物……”
他语速缓慢,真诚的看着我,再次缓慢的从嘴边漾出一抹微笑。
“Thanks Daddy……”
鲜艳的红撞入死板的黑,此刻竟然如此生动。斯内普愣了几秒随即紧紧抱住我,一个有力又窒息的怀抱。
我想我不恨他了,但我依旧不能原谅他。毕竟我本来有机会做一个寻常人的。
一夜未眠,我们聊了许多。从天师门的处境到魔法史宾斯教授刻板的教育方式,从礼堂的饭再到医疗翼的床板太硬,聊到残月西沉,星子隐匿。
像一对寻常父女一样,女儿喋喋不休,父亲只是微笑回应便能给予很大的力量。
天彻底亮了,仙君站在窗沿上打盹。斯内普正正神色,他极为严肃。
“辛西娅……黑魔王的力量正在复苏,他会更加强大,不要再轻妄的称呼他的名字了。到时候蜘蛛尾巷会不再安全,是时候离开蜘蛛尾巷了……”
“那我能去哪呢?”
“回家……”
他郑重的看着我,回家多么温暖的字眼。我还能回家吗?我哪还有家啊?
“张家老宅,你的祖辈在那里留下了强大的结界。那会有人照顾你的……”
“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辛西娅。黑魔王偏执凶残,他会利用你的脆弱,尽快将自己的心武装起来吧。这很残酷,但我不希望你有事……”
东方升起一轮红的、圆的、刺眼的太阳,晃过两双深色眼瞳。睫羽间散落圣光,将这一刻印进我的脑海刻成隽永。前方凶险未卜,不知道哪次分别是永别。
我确实怕了,但我不能退,也不会退,内心的弦此刻开始绷紧。
“我还想学一个咒语……”
“什么?”
“一忘皆空——”
日子如流水般奔逝,转眼又过了一月,暑期已经过半。这些日子里,我一天都没有荒废。
斯内普教授依旧忙碌,我的大脑封闭术已经初见成效,在睡梦中也能抵挡摄魂取念了。只是有一点不好,我再也没做过梦了,我觉得我已经快忘了德拉科长什么样子了。
我不得不感叹于斯内普教授的魔法天赋,记忆类魔咒也十分精通,他没有直接教我一忘皆空而是渗透率其他记忆类魔咒。我想,他该会是一个很好的黑魔法防御教授吧。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想学一忘皆空,他也明白活在这个世上的人有时候记忆是一种无形的囚禁。记着太痛苦了,如果真有这样一天,我会希望德拉科忘记。
张家老宅还是一如既往的恢宏又萧条,俨然的楼阁破败的院落,一种极致的阴森感袭来。
我踏在满地的落叶上发出吱呀呀的脆响,照壁墙裂开一道缝隙,地上的传送阵已经被封死。
院落不大,放眼就能望到头,荒芜的花圃、生锈的秋千、被落叶覆满的石凳、还有一口充满年代感的水井。
“你会打水吗?”
我问仙君,仙君站在我的肩头,我竟然从猫头鹰的眼睛看到了鄙视。
“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是一只猫头鹰呢?”
它以翅膀做手臂,做了一个类似人类的抱臂的姿势。
我们继续往前走,是一个正厅,穿过正厅走过一道很长的走廊,是三间古朴的厢房和一间书房。
书架落满尘土,我随手翻开一本讲魔法起源的书,这应该是我祖父研究西方魔法时留下来的。房里摆着一张木床,和我家里的那张很像。三间厢房我依次去看了,房间很大一个人住进去太空旷了。
有一间应该是爸爸妈妈之前住过的房间,一个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柜子里面还有一些妈妈的旧衣服,衣柜下面的箱子是她的旧校袍和课本笔记坩埚之类的,箱子上还压着一本厚厚的相册。
偌大的宅子里,一人一猫头鹰格外孤单。仙君扑棱棱飞回书房,它大叫着。
“主人,后面还有,还有一个祠堂。”
我跟着它穿过一扇圆形拱门,进到祠堂里。这里很干净,与外面的荒芜破败不同,香案上还有清香贡果,烛火常明。
在无数牌位中我看到了爸爸妈妈的——天师门第二十八任门主张淮玉之位、天师门第二十八任门主夫人阿兰若之位。
我将遗物的箱子放在桌上,仙君也垂下脑袋。
“何人扰我?”
突然间一个浑厚严肃的男声响起,响彻祠堂,我警觉的握住魔杖。老宅没有混淆魔咒,按魔法部的法律我不能施法,我又将手挪到后腰的匕首上。
“他说的是中文!”
仙君提醒道,有时太过紧绷反而忘记思考。仙君见我吃瘪得意洋洋,我一脚踹飞他。
“天师门,张明月。”
“天师门,仙君。”
仙君耀武扬威的站在我的肩头,自报家门的气势好像要决斗。
“明字辈?二十九代?明月小姐,快放我出去,我在藤编箱子的红木盒子里。”
我扬扬头,仙君受命去用喙衔开箱子再打开盒子,盒子里是那个京剧瓷娃娃。
“打碎它,小姐。”
“这我来不了……”
仙君摊摊翅膀飞回我的肩膀上。我将瓷娃娃摔碎在地面,一阵刺眼白光后,一个和娃娃一模一样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他穿着红袍子留着又黑又长的胡须,身材却只比常人要高要壮。
我拔出的匕首悬停半空,只有五英寸长的匕首在高壮的男人面前显得像玩物一样。
摔碎的瓷器又完好的出现在盒子里,转过头男人涂了油彩的脸已经贴近我,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脸上的彩绘图案让他的笑不那么真诚。
“我是张家守家将曹操,明月小姐。”
“曹操?是谁?”
仙君激动的大喊大叫,围绕着眼前自称曹操的男人一圈又一圈。
“曹操你都不知道,三国名将。出了名的阴险狡猾,野心勃勃呀。”
我摸了摸下巴,将眼前奇怪装束的男人打量一遍。
“看来他是个斯莱特林呀……”
他让我叫他曹翁,他是一个鬼魂,他死的不甘心被张家祖先所救,为了报恩他世代守护张家。他的法力来源于张家的香火和血缘法术,待在张家时间越长他的法力就越强,维持实体人身时间也会越长。
他有法力时,只要张家人需要,大喊一声“曹翁”他就会立即出现。
“嗯……衣柜里有爸爸的衣服,你去换一身吧。这身太红……”
他穿着类似戏服一样的袍子,看着很违和。
“他压根不是什么曹操,他就是个演曹操的演员,京剧你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