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身旁悬空的魔法油墨盒,依旧规律的运作着,喷印出的字体薄厚适中、大小均匀,一股又一股的墨香气充满了整间报社。
潘多拉改良过的轮转胶印机,则彻底推翻了陈旧的黑白插图,直接带领着纸媒进入了彩色时代,稳坐行业的标杆。
即使对家报社派人来偷学,也根本没这个机会学透,最后落得不伦不类。
柔版烘干机、自动折页机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工序,裁剪分切、打包装箱,和谐极了。
偏偏几道凌乱的皮鞋声,打破了这种安宁。
?“主编,这有一份校对好的……”
清脆的声音被拦在门外,同样刚毕业的艾瑞斯·怀特咬着下唇,有些手足无措。
“先给我吧!”
瑞琪儿朝学妹温和的笑笑,伸出手准备接过。
“哦,好!对了,还有着这个!”
她慌乱的拿出一份文件,“是阿德里安筛过之后的照片,还要让主编来选定,用哪张当下一期的封面。”
“我会转交给她的,你先去忙吧。”
瑞琪儿安抚的朝她点了点头,却没有急着敲开这扇门。
甚至在利诺比利要上前按住把手时,拦住了她,“让她一个人待会吧!”
可她们却也没真正的放任埃拉纳一个人,三位姑娘静静地守在门边,等待着她们的小刺猬。
埃拉纳反手合上了门,绷紧的后背靠在门缝处,静静的注视着办公桌上的刺猬计时器。
娇憨可爱的小家伙挥舞着尖刺,一刻也不停地报着时,对于新闻工作者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只要是报道,就具有时效性。
即便你写得再天花乱坠,不能及时的发表,那就是篇废纸。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与时间赛跑,不止为了金钱和销量,还有生命。
在这种动荡的时候,他们还得跟死神抢人。
如果安排外出采访的人员,没在规定的时间赶回报社,他们会集体出动去增援,用最快速度救回他们的家人。
作为《星火》的大家长,埃拉纳更不能有懈怠的时候,而此刻她却盯着一台计时器出神。
埃拉纳倚着房门,慢慢滑落身体,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是握着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
她表情平静地看着腕间的手表,蓝宝石镜面上温柔的演绎着日升月落,数不清的细碎繁星,也会随着时间的流走变换位置。
像是把整个宇宙都搬到了她的腕间,璀璨而诗意,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块浪漫至极的手表。
埃拉纳始终不明白,从来不懂得精打细算的弗吉尼亚,到底是怎样存住钱,给她买下的这块表。
不知道她是从哪听来的,小巫师成年的时候,都会收到亲人送出的手表。
当然她没有听全,不清楚应该是金表才对。
可尽管自己一知半解,弗吉尼亚还是花了一下午,挑了整家钟表店里最好看的手表。
它还有个很动听的名字,叫日月星辰。
即使会花光所有的积蓄,弗吉尼亚还是没有半点犹豫地买下了它。
因为埃拉纳值得。
她是她的整个世界,是远比宇宙更耀眼、更夺目的珍宝。
像要彰显存在感似的,栖木上的鹦鹉开口说话了,却只是不停重复着几个单词,
“小公主。”
“小公主。”
“妈妈的小公主——”
“我爱你!”
“永远爱你!”
似乎被那张喋喋不休的鸟嘴,戳中了某根神经,埃拉纳忍不住放声痛哭。
眼泪砸到了表盘上,渗进了那一圈密密麻麻的白钻里,温热的泪水却让它显得更通透了。
她们是为对方活着的,弗吉尼亚总说她是她的一切,其实她也同样离不开弗吉尼亚。
她为了母亲去战斗,去据理力争,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都是因为知道有弗吉尼亚在背后支撑着她。
弗吉尼亚不知道她其实是埃拉纳的后盾,还总以为自己很差劲,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她。
其实并没有,因为有弗吉尼亚在,她才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
她是被人呵护、被宠爱着的,是弗吉尼亚从小到大的鼓励与信任,才让她走到了今天。
弗吉尼亚是她的底气,她的支柱,她的全部。
可现在被她亲手毁掉了这一切,她让母亲遗忘了自己。
从今往后,会有人叫她特纳……埃拉纳……艾拉,却再也不会有人带着爱怜的语气,叫她小公主了。
埃拉纳委屈的攥紧手腕,把头埋得更深了,颤抖的唇贴近了那块手表,像是能透过表盘亲吻母亲的脸颊。
她感觉整颗心脏像被掏空了,随时都在往里灌风,每一次呼吸都在绞痛。
要弗吉尼亚遗忘她这件事,对她们两个来说都很残忍。
可她必须这么做,她要弗吉尼亚好好活着。
听到门内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守在门边的三个姑娘都红了眼眶。
报社职员们不明所以的纷纷起身,脸上都充满了震惊。
利诺比利抬手示意他们回归工作,而后望着门里映出的那一小团影子,心疼的抿住了唇。
她需要时间舔舐伤口,重新振作起来,任何人都帮不了她。
就让她放纵这一次吧!她已经压抑得太久了。
“主编!主编——出事了!”
特琳萨连忙竖起手指,示意咋咋呼呼的小獾噤声,可惜晚了一步,紧闭的办公室里传来了响动。
房门被从里拉开了,埃拉纳肃声问道:“怎么了?”
感觉整间屋子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这边,简·洛克的声音越发高亢,
“出事了,拉西亚遇到麻烦了!她今天的任务是去北约克郡汉布尔顿采访一位魔画大师的……但她到现在都没回来——”
“而且这段时间一直有食死徒在那儿出没,虽然她身上的警报器还没动静,但我担心……”
还能不等简说完,一片绿金色的衣摆就快速略过了她。
那人衣裙平整、背脊挺直,一头蜜棕色长发柔软如瀑,只是背影,就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如果不是刚才屋内的众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声啼血般的哭喊,他们根本无法把那种脆弱形象,跟眼前这个姑娘联系起来。
埃拉纳握紧了贝母杖柄,这是她的决定不是吗?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会咬紧牙关撑下去,哪怕身后空无一人,身边再无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