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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祭神 ·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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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暗,风从山谷的深处吹来,裹挟着松脂和艾草混合的气息。

他们一行人抵达寨口时,一名中年妇人已经在路边等候着了。

再往上路的情况就复杂起来,车不好走,只能弃车徒步,珠玉率先下车,唤了句:“珍姨。”

泽布珍头缠素巾,身穿黑麻布窄袖立领上衣和对襟长裙,臂弯处挂几条细长白布条。她的眉眼间已经染上了风霜痕迹,嘴中念念有词,又将一捧艾叶扫上珠玉的肩膀,念道:“落身,落气,不带邪。”

方才在车上时珠玉也同他们说了大概,此时几人都着黑色衣服,静默地将白布系在腰上,心中默念着“阿拉纳”,从烧着柏枝和香草的火盆上跨了过去。

是珠玉提前教会的一句羌语,意为“请祖先宽恕接纳”。

羌族人认为,人是带着“气”的,生人进家门,会把外面的煞气和鬼气一同带进来,因此要行“进门仪式”。

泽布珍引着他们到了自家。窗下安放着一小块洁白如玉的石头,由木托盘承接着,那是白石神的化身。

相传白石为神灵所留,羌语叫做“阿布确克”,是太阳神的意思。她点上香,向神灵禀明家中来客,若不遵仪而入,便会“惹神不喜,招病入梦”。

姜玠他们照着珠玉的动作,双手合十站在后面,肃静地等待着。

良久,泽布珍才抬起头来,看向珠玉,眼角不觉滚下一颗浊泪来:“阿玉都长这么大了,你阿妈要是能见到,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珠玉喉头一哽,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天桑和泽布珍同岁,若她还活着,或许现在在烦恼自己又生了几根白发,长了多少皱纹这样的问题呢。

她垂着眼:“我妈走时……”

泽布珍抹了把脸,带着笑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叫做天桑的汉人女子,在寨子里住了三年,临到走时把他们的阿玉托付给了她。

真是奇怪,天桑那时候才刚刚认识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陈姓小伙子,怎么就认准了是他,还知道以后要生女儿了呢。

她问天桑,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养在自己身边呢,又怎么能忍下心来呢。

天桑的眼神就在那时变得怅然,她看着很远的地方,说只能陪阿玉九十九日,到那天时,母女缘分便尽了。

而缘尽时,就是天桑的死期。

泽布珍不懂,但还是在白石神前发了誓,定会将那个叫做阿玉的孩子好好照料。

天桑却笑起来,纠正她,只要保阿玉好好活到八岁,就要送走。

她已经都准备妥当了,有一个地方适合阿玉在那生活,取“藏玉”之意,将镇子更名为了苍郁。

她说,阿玉的机缘在那,但能否化解还要看自己造化。她说,她能做的已经全做了。

泽布珍此生出的唯一一次远门,就是去见证天桑的死亡。

等她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时,山体的一面已经被雷劈得焦黑,天桑那条白色的披肩被烧掉了一大块,剩余的被风吹到了枝桠上,在风中晃得孤寂。

烟女也只留了一口气,原本纯白的躯干焦化了不少,还尽力佝偻着将那个小娃护在身下。

那就是天桑的孩子,那就是阿玉。

泽布珍从过往回忆中抽离,给珠玉擦着眼泪,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认真道:“她还说和你会再有一面的缘分呢,你会再见到她的。”

她的指腹粗糙温暖,珠玉伏在她的怀里,闷着声音问:“妈妈她骗我。她已经走了,我如何能同她再见呢?”

泽布珍将她环在怀里,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一下下地拍着后背:“天桑从不对我讲假话。不怕,白石神会指引她归山。”

***

族里有位老人去世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远远看去,安详地就像睡着了一样。

身体已经被柏枝水擦拭过,有着一股草木的气味,手里攥着铜钱、白石碎和香草,额前用白灰压印。

释比穿着青布长袍,头戴白羊角饰,腰间系了铜铃,正和他手里的羊骨杖上的铜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羌文珠玉并不全懂,只知道那是“安魂词”,待到咏诵完毕,释比端起一个木碟,两指蘸了些白灰,抹在人的双耳后。

据说这样就能让魂听得到亲人的哭声,亦能封住阴气的入口。

白灰便是山石化土,可净邪,也可接引灵魂。

他们认为,人死后灵魂是不灭的,在神的指引下,最终将重归自然。

所以泽布珍虽然悲伤,也不会过分追忆。她坚信,天桑的魂魄,已经回到了孕育出她的最初的家乡。

及至黄昏,便到了送灵的时候。释比将白灰挥洒在地,路上铺着青松枝,有人在前面持香引路,也有人敲锣驱邪。

此为灵路,为亡者引路之用。

珠玉不是本族人,原本是不许跟着的,但她小时在这里长大,不少长者都认得,再加上她铁了心地要来,最终还是单为她破了这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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