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桑的屋子,现在住的是天辰。
珠玉甚至不敢自己亲眼去看,生怕控制不住的情绪喷涌而出,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她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但到了真的离开时,还是会忍不住地打探,烟女沉默了许久,说房间大部分的东西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天桑的画,已经都没了。
不知道是天辰还是陈之谨做的,总之,一幅都没了。
陶俑是天辰手下的傀儡,为何会引姜玠去看那样的幻境?
梦中的情景又是什么,她会如陶一样碎掉么,碎了之后,就能再见天桑了吗?
珠玉的眼泪就快要落下来,她一遍遍地重复着:“为什么是你呢?这么多年了,她都不曾入我的梦,为什么你会梦到她的房间呢?”
***
姜玠慌了神,他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揩去珠玉脸上的泪,又照着泽布珍那晚安慰她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珠玉的个子不矮,在姜玠面前身形还是显得小了一圈,她将头靠在了姜玠的胸前,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要将这些年积攒的情绪都吐出来一样,声音闷闷地道:“姜玠,你将来也会像我妈妈一样离开我吗?”
她这一生,才过了二十多年,可好像始终都在离别。
出生后没多久就同天桑死别,长到八岁时又被迫和泽布珍生离,珠玉恨极了生父以及那个名义上的哥哥,马叔虽说尽心尽力照顾她,但两人的血缘关系扯了八丈远,平日相处更像职工与任务。
珠玉喜欢热闹,所以交的朋友不算少。
热闹归热闹,但她心里始终清楚地知道,她的肩上担着别的东西。那东西太沉重,或许会让她同大多数朋友走向殊途。
所以珠玉是知道的,自己会一直孤独。
但姜玠不一样,他们两个人早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被命运绑在了一起,不管途中是否会踏上不同的道路,终究是会同归。
人在无牵无挂时,是最不会患得患失的。
珠玉平日办事时一个人惯了,现在和姜玠相处半年,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伙伴的存在,还得加上风辛金、赵诚,甚至于是思源。
她的害怕便在心底滋生、疯长、如影随形。
她怕等到真的再也过不回那种离群索居的日子,身边人又会像往日一样一个个地离开她。
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不如现在就做好准备。
姜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将她的心境猜了个大概,那泪落在手上,烫得他心头一梗。
继而钝钝地痛起来。
会吗?会的吧?
痛楚从心中弥漫,散到了口中,还夹杂了些淡淡的血腥气——他将唇咬得太狠了。
姜玠缓缓舔去血渍,连同那些情绪一起咽了下去,沉声道:“当然不会。说好的,会陪你走到最后。”
珠玉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真的?骗人是小狗。”
姜玠微抿着唇,冲她认真点头。
珠玉也不知道情绪怎么波动得这么大,此时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胡乱抹了把脸,催促道:“快点,别在这耽搁时间了。”
前面就到了刚才远远瞧着的那个折角处,走到了跟前才发现,并不是什么突出的石头拦去了路,而是一扇“门”。
底部有一道约莫三十公分宽的缝隙,所以暗河没被阻断,依旧静静流着。
其实说是门,也不算很贴切,因为搜寻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门把手,好像只是简单的一扇石墙,又在底下掏了个洞。
要不要钻进去就成了个问题。
珠玉将头靠在了石墙之上,不知是因为这算“天机”,还是受到了白石的影响,她什么都看不出。
是吉是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但没时间犹豫了,因为姜玠突然出声:“珠玉,有东西来了。”
珠玉转过身去,暗河上起先还看不出什么,但很快,“听水鱼”一个接一个地跃出水面,水花四溅,好像很焦灼的模样。
远处的头顶,传来了一阵阵震动声,有什么在逼近。
珠玉当机立断:“现在进门。”
话音还没落,姜玠手上的包就贴着地甩了进去,然后人贴着岩壁滑了进去。
手上的灯同时扭亮,目光所及之处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石质腔室,看不到尽头,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便对着外面道:“珠玉,这里是通的。你过来吧,我接着你。”
头顶的震动声还在继续,但珠玉意料之外地没吭声。
姜玠就有些着急,他伏在地上,朝外扫了一眼,心就凉了。
外面还能看到不断跳出又落入水面的鱼群,但没有珠玉的身影了。
在他想要钻出去的前一瞬,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石门猛然落下,将缝隙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