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玠应声:“好。”
匠人精神或许还掺杂着脑袋时刻搬家的威胁,使得这里的做工都远超他们的认知。珠玉用上了左手,才撬动了一侧,随即整个人压在上面,用力向后一扳,画像带着层厚度均一的砂浆完完整整地被剥离了。
里面画像的色彩更为艳丽,但甫一接触空气,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珠玉摸出了手机,还好残有着电量,她飞快地对着正中间聚焦拍下了照片。
也就几个呼吸之间,上面的颜料已经被氧化得不成样子,灰蒙蒙一片,分辨不出来原本的痕迹了。
珠玉点开相册,放大了两人一同看去。画的就是外面那种独眼的生物,半空中有盘旋的成体,还有没来及生出翅膀的蹲守在山洞口,作狩猎姿势。
山体里绘制了密密麻麻伸进去的通道,如蚁穴一样,千丝万缕在两侧深处汇聚到几个明显宽敞许多的孔洞。那里有数不清的卵堆积如山,有卵正在从山壁上掉落,也有幼体正在破壳而出。
河道以一个夸张的笔法将它们连同这块山一起圈住,水面中不时蹦出来几条小鱼,通体粉嫩,没有眼睛。
一旁有小字,是用那个时候画图一样的方式记录的,两人都认不得,但好在字迹象形,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种生物是山“生”出来的,栖息在山体内就会自然长大,能吃掉说谎的人,刀剑可杀,亦会被这种泉水杀死。但到底是天生地养的,总是祛除不尽,于是被迁移来了这种活人一般到不了的地界来,由水绕之作为管制,又以听水鱼作为预警,告诫来者要多加小心。
珠玉皱眉:“不是说这里活人一般进不来么,为什么刚才在那个洞口能看到白骨?”
还有,天桑是如何知道的?里层的话一旦被剥开就会迅速氧化,她不太可能看到里面的画。退一万步讲,如果说是在这里看到,还有体力返回山洞,刻下那行字吗?
那他们等要出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再钻回水里?姜玠这个说过谎的,不会继续被追杀吗?
至于谎言,珠玉也一时不想再追究。人得活在当下,管什么以后呢。
姜玠把视线投到方才一面面的壁画上:“前面肯定还有。”
那是自然。
于是两人分工合作,珠玉负责撬开最外层,姜玠这个伤员就专职于拍下剥离瞬间色彩最浓重的里层画像。
里面的色彩或许是用植物汁液调就,氧化速度快极了,很快地上一片狼藉,所有的里层壁画都枯萎在了墙面,糊在了砂浆原本的颜色上。
姜玠将手机归还给珠玉,问到:“我们算不算毁坏文物啊?”
珠玉抹了把汗:“什么文物啊,还有谁有这个命能来看啊?”
姜玠略一耸肩,这倒是真的。
外层的壁画被一一排列好,摆去了外侧,这么看着和里层的没有直接关系,但也还是被两人小心翼翼按照编号挨个拍照留档。
内里的画便不似外层,一眼扫过去几乎没什么是熟悉的。
而时间线显然也往后推了不少,是从这枚落星坠于地面开始的。
画中之人手握一把斧子,和刚才盘古开天时看样子是同一把,一道白光劈向这枚星子。
星星被画成断开的两个半球体,附着在凹进去的内表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模糊重叠在一起的影子,黑色的颜料涂成的区域看不清具体构造,但能看得出每个重叠的色块,都延伸出两条细细的线,连接在星星的内壁上。
是胳膊,仿佛在用力往外推。
珠玉的脑壳忽然一阵发麻,为了验证猜想,她起身朝着平台边缘走去。
那里紧贴着落星内壁,上面悬挂着垂下来的藤蔓,遮挡得严实,还有零星开着的不知名小白花,被珠玉用登山杖微微挑开。
石质的内壁上,镶嵌着硕大的白骨,虽然不是人类的指骨分布,但也能看得出是手。
她颤抖着,再掀起一旁的绿藤,同样的白骨巨掌,不过看着和刚才的不甚一样。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枚星星内部的石壁上,应该遍布着这样的白骨印。
姜玠站在她的身侧:“他们,在模仿盘古开天?”
“是啊,”珠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怅然,或许是相隔上千年的时光终于和先人的轨迹吻合,便从心底生出来一股莫名的情绪来,高仰着头,叹了口气道,“举力擘星,是要造出我们的桃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