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门锁相扣发出清脆的响,所有的感情与思量再度被黑暗吞噬。
被蓝光浸染的走廊依旧安静无声,仿佛所见与所闻皆是大梦一场。
回到家,严浩仍在睡着。
桑雅宁把耀目的顶灯关掉,留一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亮,然后走到严浩身边,小心翼翼地掀起他的衣角。
暴露在外的皮肤比方才更严重,青紫的淤血形成不规则的斑。
先被电击,又被逼问......
严浩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承受这些没理由的苦。
屋内极为安静,晚风吹动窗外的树影。
桑雅宁拂开严浩蓬乱的刘海,学着网上搜索来的办法,把黑乎乎的药膏糊到他的腰间。
大抵是冷,又或是实在疼到难以忍受。
严浩的眉毛颤了颤,腰身不自觉地朝角落靠,像只睡着时不愿被打搅的猫。
“嘘,嘘,没关系的。”
桑雅宁小声哄,尽可能地放轻动作,待到用纱布盖住严浩腰间的伤处,后颈已经泛起细密的汗。
她想要起身倒水,颓软的小腿却撑不住力道,屁股刚离开地面,就啪地跌了回去。
墙头的圆钟在哒哒哒地向前走,时间在寂静中留下它流逝的痕迹。
桑雅宁趴坐在沙发旁,右手托腮,出神地看向严浩的睡颜。
后者并未察觉到她的视线,微蹙的眉头缓而舒展。
桑雅宁屏住呼吸,倾身凑近他身旁,指尖隔空描摹他的唇角,顿了顿,又如蜻蜓点水般地覆上她的唇。
手指与皮肤接近的瞬间,面前的躯体悄然一颤。
桑雅宁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严浩眼中,那双琥珀般的眸子拥着水汽,偏偏印出她的怔然与无措。
大脑尚未来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
桑雅宁跌撞着爬起来,右脚刚要朝前迈,恰时,低垂着的手被用力攥住。
“等,等等。”
严浩的嗓音低哑,喘息着问,“你,要去哪。”
是梦境吗,还是她早已经疯掉?
桑雅宁懵懂地想,腕部感知的温度却证明此刻并非虚幻。
再也无法前进,奔涌的喜悦在胸膛绽放成花。
桑雅宁看向那只修长的微微发颤的手,唇角悄然扬起,转身间,已是反握住他。
越安静,越心慌。
目光于无声中交汇,她看着他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刚才睡得好嘛。”
桑雅宁轻声问。
严浩没有回答,只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桑雅宁攸地皱眉,似抱怨又似委屈地说:“严浩,我疼......”
话落,腕部的束缚顿时松了。
严浩的脸色一瞬转白,小臂抬起又落,无措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抱歉,我刚才没留神。”
“没关系。”
桑雅宁慢悠悠地掏出颗糖果,拆了玻璃纸,将粉红的圆粒塞入唇间,“咱们可是好朋友,我当然不会怪你。”
两人面对面站着,甜腻的草莓香飘荡在周围。
严浩盯着她把玩在手中的糖纸,张了张口,游丝般的字节滑出干涸的唇:“这是从哪儿来的?”
“你问草莓糖嘛。”
桑雅宁将纸张揉得咔咔作响,漫不经心地说,“是在你家里发现的。”
严浩愣住。
桑雅宁以舌尖抵住糖,话音含糊:“你腰间的伤实在严重,我家里又没药,只能去你家找喽。”
“所以......你全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
“你,不害怕吗。”
严浩低声问。
桑雅宁的手指卷弄着耳旁的发,无所谓地耸肩:“起初确实很震惊,但想了想也觉得很正常。”
“正常?”
“对呀。”
桑雅宁指向自己的胸膛,笑眯眯地说:“像我这般漂亮又可爱的女孩,肯定会很招人喜欢。”边说边合上眼,像是念祷文的修女,“所以说有时候,太有魅力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而我早已习以为常。”
“不,这根本不正常。”
严浩踉跄着起身,拿起挂在旁侧的外套,“你本来就该为此愤怒,没必要强行说服自己。”
桑雅宁:“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明白。”
严浩扯高唇角,笑容无力而苍白,“你一向十分善良。”
桑雅宁愣住,僵直的手指缓慢刺入掌心。
严浩像只被孤线拉扯着的残缺木偶,站起,跌倒,又站起,不知疼痛似地偏要朝前走:“从一开始就不该相遇的,即使没有我引荐,凭借你的演技也迟早会获得认可。”
“是我太痴心妄想,才会搞砸所有的事。”
“桑雅宁......对不起。”
喃喃,无休止地喃喃。
沉重如上的愧疚骤然袭来,粉碎了原本该有的温情。
“站住。”
桑雅宁说。
严浩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
桑雅宁看向严浩削瘦的背影,冷言:“你如果再向前一步,我们就永远不要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