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他前面的那辆车走走停停,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心地保持着一两米的车距,直到那辆车通过一个小区的电子门禁,进了院子,而他的车被拦在门外,他才惊觉自己走错了路。
不仅如此,他同时还迷路了。
没等小区的保安过来问他找谁,他就把车倒了出去,停在路边一个画着白线和箭头的空车位里。
车里太闷了,他打开车门走出来,四下看看,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
他来B市只有三个月,本来就不大认识路,最主要的是,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开车来这里的了,所以也不可能原路返回。
他一屁股坐在车旁的路沿石上,完全不计较会不会把西裤弄脏,也不计较路人诧异的目光。
“我有点儿扛不住了。”他轻轻地对自己说。
他想起小时候多次被老师教育过要坚强和勇敢。
可是,只凭勇敢和坚强显然并不能解决生活中所有的难题。
“平凡如我,渺小如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担起如此重担,单凭坚强和勇敢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有时候它们只会让我自己死得不那么难看而已。”他轻轻地对自己说。
可是,如果注定会死,难不难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住在红旗化工厂狭小的职工福利房里,坐在家里那只木凳上,脚不粘地,听凭母亲拿着厨房里剪鱼用的那把大剪刀,“咔嚓咔嚓”地给他剪出一个傻乎乎的锅盖头,然后,看着父亲伏在擦得干干净净的餐桌上,翻着户口簿,一笔一划地填写他从学校拿回来的学籍卡片。
他忽然就理解了洛霞不认姜小丽和于悦的原因,就如同此刻他希望自己不是柯玉实,至少不是姜小丽和于悦认识的柯玉实,不是洛霞已经不认识的柯玉实,不是和老郑共用一间办公室的柯玉实,甚至,不是杜若的丈夫柯玉实。
他记得物理老师曾经说过,时间是一个标量。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这一点。
不,在他的观念中,时间应该是一个矢量,因为它是有方向的,就像滚滚长江东逝水,逝者如斯,没有岁月可回头。
那一晚,他是开着手机导航才找回住处的,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他懒得吃早饭,只洗了一把脸,就直接去火车站了。
城际列车开出半小时后,乘务员推着小车来送零食和饮品。他真有点儿饿了,要了一杯牛奶和一杯咖啡。
“一杯八宝粥。”坐在他旁边座位上的姑娘优雅地说。
他忍不住仔细看了她一眼,招来那姑娘嫌恶的一瞥。
十分钟后,他掏出手机。
“姜小丽,我想我找到了给洛霞服药的方法。”他没头没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