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威开始絮絮叨叨与好友的事,好像开了口,就很难停下,陆星璇认真听着,时不时又看看无神的李孟廉,偶尔二人对视,李孟廉露出无事的眼神。
这还是他们认识这么些天,头一次见李孟廉如此没精神,可叹世事无常,前一日的谈笑风生,今朝竟已是物是人非……
少年只此一生,又会有无数离别时刻,只是这份离别来得太早,陆星璇不知如何宽慰这位心理层面上小她太多的同窗。
马车上只闻得少年人怀旧之音,而下面,却又是人儿走街窜巷之声,昔日不可追,但惜今时。
离得街巷越远,越能听见远处吹锣打鼓,不似过年时那般喜庆,悲意悠悠传来,林伯威再度大声哭起来。
那声音越发响亮,猛地盖过他的哭声,陆星璇背声音震得发麻,叹了口气,道:“到了。”
林伯威止住泪,使劲儿揉了揉脸,道:“可不能让他瞧见我这窝囊样,不然可得被他嘲笑。”
“你那腿就够他笑的了。”李孟廉温声道。
“你还说我,你那眼睛红得跟那话本子上写得甚么猩红的眼睛一般,唐河定笑你演起了戏来。”林伯威擤了擤鼻子,闷声道。
这么一打趣,倒是消了不少悲伤的氛围。
三人在小厮的引路下,到了灵堂,只见一郎君无神地同身旁的女娘烧着纸钱,压抑的氛围使得二人又红了眼。
那郎君听见动静,望过来,忽地站起来,麻木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来,道:“你们来啦。”
三人叫了人后,按照礼节,上了香,中途林伯威没忍住,终是掉了泪,哽咽道:“我给我阿爷他们上了那么多次香,还是你陪我的,你走了以后李孟廉又陪不了我,我该怎么办啊。”
陆星璇不忍转过头,却见旁的李孟廉咬着唇试图憋住哭,但是大颗大颗的泪水如下雨般砸下地来。
上完香,唐父满脸倦容,道:“今日劳你们来跑这一趟,欣儿,带他们去偏厅休息会儿吧。”
唐欣低头应是。
李孟廉喉咙滚动,吐出话来,“欣儿姐姐,唐……唐河逝世前可有异常?”
来时他记得陆星璇叮嘱他问问情况,毕竟唐家不认得她,她问的话,易被怀疑。
唐欣看着和弟弟一般大的孩子,心中无比悲切,她看着他们长大,当时的三个孩子,如今只剩两个,走的那个还是她的亲弟弟……
她回过神来,努力回想了下,道:“若是怪异,我倒没瞧出来,就是忙着煮药端药罢了。”
“那郎中呢?他可有甚么奇怪的?”李孟廉追问道,语气有些急切。
唐欣将他们引到偏厅,沏起茶来,思考道:“那郎中的话,我倒觉有点怪,明明衣袍不少补丁,腰间却悬挂鎏金香囊,那味道也独特,闻到时我还觉困意,就问了他配方,说可多付他银钱。”
“毕竟我难以入睡你们又不是不知,但是那郎中却拒绝了我,说是族中秘籍,不得外传,我也就没问了。”
又是鎏金香囊,看来这场祸端是有组织进行的,但是为何对这三人是要命,对宋远黛又是不同?
陆星璇想到此,示意李孟廉继续问下去。
李孟廉看到陆星璇眼神,不动神色问道:“欣儿姐姐,那郎中又是从何来的?我记得你们府中是有府医呀。”
唐欣的手被溅出的茶水烫了下,瞬间红了起来,她擦了擦手,道:“府医前些日子告假,说家中孩儿病重,回去照料,河儿病重时雪大,府医赶不回来。”
她顿了顿,又道:“而那郎中,则是府医推荐,说是医技高于他,在他灌下药后,河儿确实好些,只是后半夜又生了好热,满嘴胡话……”
后面唐欣说不下去,也就匆匆结尾,“后来郎中就说没能救活河儿,他心有愧意,也就没收诊金,上了两柱香后不顾父亲挽留就走了,现在也不知去了哪。”
陆星璇抬眼看向唐欣,因着弟弟的离世,她衣着朴素,许是昨夜忙碌,眼底的乌青有些明显,叫人觉得实在憔悴。
整段对话中,她思路清晰,一点儿也没停顿,就好似早就想好该如何作答般,只是陆星璇对她不熟,不敢妄下定论,有些事还是得回去再问。
唐欣擦擦眼角的泪,道:“弟弟……烧糊涂时,还以为你们二人在旁,一直叫着你们,说要去踢蹴鞠,又说对诗,现在你们来看他,他一定很开心。”
这番话又引得多情的林伯威哭起来。
好奇怪,陆星璇拧着眉看唐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