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璇忽然明白为何古往今来,无数清白之人深入官场,会无力,会甘心沾上墨汁。
权利太诱人了,权利会压死人。
权、权、权,官场沉浮,永远都绕不开这个字。
她想改变这一切,但这很难,但若要实现,她就不是一个人。
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是一个人。
她想,她就算改变不了上层,至少未来让底层人民过好一点。
陆星璇缓缓蹲下身,与胡老二对上视。
“我招。”胡老二强忍悲痛,又补上一句,“我全都说清楚。”
有的事说出来,好像没那么难。
胡老二说的其实与远千说的差不多,晴胤被校园霸凌,一代大师怀空想用正当手段为孩子申冤,却被当街凌辱。
最后下令的官员高升,霸凌晴胤的学子最好的步入官场,得了当朝宰相青睐,从此平步青云。
只是有一些不太一样。
怀空当时被当街杖打,回到旅馆后并未想自杀,还打算如何为自己的孩子申冤。
最后压垮他的,是在他登入府学,想找夫子要证据,好呈上堂,便于提刑按察使查案。
岂料将将步入府学,就被一群少年拦下,待他们知晓怀空的目的,热心肠地说要为他带路。
怀空向来对孩子不设防,直到他走入一个类似于牢笼的房间,一根木头砸来,他晕了过去。
再醒来,他被人五花大绑,嘴还被堵住了。
而那群热心肠的少年,不仅折磨他,还把曾经伤害过晴胤的事慢慢讲出来。
怀空心中的那根弦彻底崩了。
一代天骄像狗一样被人从府学后门丢了出去。
成了疯癫的痴子。
最后因冲撞了到封地巡查的皇子,被人当街斩首。
斩首后下了场很大的雨,三天三夜未停。
对此事有印象的摊贩还说他整日念叨着爹爹要给你报仇了什么的话,又说那场雨很大,石板上的血迹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此再无痕迹。
陆星璇打断他,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许是说的太久,胡老二声音沙哑许多,接过陆星璇递来的水,他一饮而尽。
干涩的喉咙得到浇灌,皴裂的嘴唇变得湿润,胡老二的眼睛一眨,泪珠消失不见,只留下与湿润的嘴一样的眼角。
他继续道:“见怀空一直没有回来,我心中甚是着急,拿着攒的钱,把远千托付给向老太,就来了这葭州府。”
偌大的葭州府对于上了年纪的胡老二来说实在太大,他只能慢慢摸索,就在钱财快要用尽之时,府学招厨子的消息砸了过来。
他想晴胤就是在府学遇害的,他先去府学干事,或许能得到些消息,日后撞上怀空就能同他说。
一年又一年,灶房院子里的树叶长了又谢,他终于有了怀空的消息。
是死讯。
那一刻如同晴天霹雳,当时的胡老二就像现在一样,险些没站稳。
然后他就有了主意,他要报仇,他要让这座府学生不如死。
这些学子都有罪。
这样的念头确实不好,为何要让这一代学子承受上一代学子的罪孽?但那时的胡老二心中着了魔,一心只想下毒。
毒死那些白读圣贤书的畜牲。
我并没有骂你的意思,胡老二对上陆星璇的眼睛,浑浊的眼睛不见一丝澄澈。
陆星璇微微点头。
扯远了,胡老二猛地咳嗽,卡住的痰不上不下,整间牢狱都是他的咳嗽声。
生锈的关节卡住,得花很大的力才能恢复。
待痰吐出,胡老二彻底瘫软在远千怀里,提不上任何力气。
怪异的感觉划过陆星璇的心尖,却想不出究竟哪里奇怪。
“告知我一切的,是个蒙面的女子,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女子,因为她的骨架甚大,但是声音又是女子的声音。”
“我问过她是谁,为何要告知我,她只留下一句信不信由我,她只是追查案件查到此事,觉得有必要告知我罢了。”
“我是个没有武功的老人,她能告知我,我想应当是错不了。”
陆星璇手指捻起,慢慢摩挲着指尖,看他一字一句讲述真相。
“虽然不知她真名,但我看见了她的配件,那个图案,我记得是星影阁。”
胡老二又咳嗽了一声,那声像是要把他撕裂一般,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星影阁,陆星璇记住这个名字,回去得问问庆姨。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我不应该毒现在的学子,应当拿我的银两,去找人把那罪魁祸首都杀了!”
咳的脱力的胡老二抬起一层叠一层的眼皮,轻轻道。
陆星璇道:“一会儿我找人扶您到好一点的牢狱。”
语毕,她大步离开。
这些事绕不开府学,她想去问问夫子,这其中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