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氏责怪道:“宋娘子听说你遇了危险,连忙就到我这,想来照顾我,你这孩子,若不是我知晓你已经不敢再置自己于危险之中,怕是今天那竹片子你是要吃定了。”
闻言,陆星璇顿住,不太自在地轻拍宋远黛的头,语气轻柔,安慰她道:“没事了没事了。”
“喂,你下次注意点行吗?别让大家担心你。”
陆星璇循声望去,身形修长的郎君依靠在木门边,黑影盖住他的脸,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唯一可以知晓的,便是他的语气。
说不出多复杂,但仍然能听出些许担心。
陆星璇微微点头,不多做回复,腰间的禁锢突然消失,脂粉味也随之远去,衣襟上的洇湿却还在。
宋远黛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扭头不再看她,只是带着哭腔与别扭,道:“吃饭!”
“诶!”陆星璇张了张嘴,却只获得母亲的摇摇头和李孟廉复杂的眼神。
这顿饭谈不上有多丰盛,但于陆家来说,却是一顿佳肴。
毕竟吃得最好的时候也只有陆星璇考取功名之时,如今她的朋友来此,必然是要好生招待才是。
饭后,宋远黛抢着同覃氏收拾桌子,但向来矜贵的宋家娘子实在干不来活,只能帮着打个下手。
院落独留陆李二人。
“李兄?”陆星璇试探地带着疑问叫了声李孟廉。
李孟廉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尴尬一笑,道:“我看这杯子怪有趣味的,一时没听见你说的,劳烦你再说一下。”
瞧这神情,她不由得联想到方才李孟廉说的话,一下就了然。
她轻笑了一声。
月色如纱,为二人织了披肩,李孟廉听到如清泉滴石般的轻笑,自然就明白这好兄弟想到了甚么,红晕顺着脖子攀上了耳根。
“我说,你对后日的考试有把握吗?”陆星璇启唇,食指微微弯曲,轻叩桌面,细声问道。
“应该吧。”李孟廉含糊道,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敷衍,立马找补道:“夫子最近对我要求挺高的,每日都在背和写,应当是能过的。”
说着还抬眼看了对面的小郎君。
月光明亮却不刺眼,搭在她的肩上,显得整个人很温柔却又不失少年人的明朗,偏瘦的身子骨使得人看上去孱弱,但表现出来的,却是无尽的生命力。
若他是个女娘,应当也会喜欢上这样的郎君吧,李孟廉想到,失落感不住地升起,就在快要溢出来时,对面的人儿开口了。
“李兄,我志不在儿女情长,我想让天下如我这般的孩子都能读上书,想让贫穷消失。”
凉风一吹,能吹动少年人的衣摆,却吹不走那颗炽热的心。
李孟廉看着面前已然比他矮了不少的陆星璇,不知名的滋味竟漫出心头,脸上也布满了羞愧。
“还有。”陆星璇手掌拖着腮帮子,歪头一笑,“宋娘子家世显赫,你可不能让她只当个商户之妻呀。”
“况且,我见她性子活泼,并不是个拘泥于宅邸的女娘,若日后你们结成良缘,你可要给她多点自由,让她至少不会成了笼中雀。”
一字一句敲在李孟廉的心坎上,他并不是个只会读四书五经的老古板,更是知道人都有一个共性——向往自由而非困囿高墙。
即便世道如此,他想,他这个才华绝绝的好友说的话,必然是对的。
他要好生念书,考取功名,早日销掉商户才是。
想到此,他满脸庄重,举起桌上的水杯,朝向陆星璇,道:“多谢陆兄今日之言,我必然记在心间,行在脚下。”
陆星璇笑着举杯回应。
这儿倒是解决,不过宋远黛那倒是不好做。
回想前世,她长得应当是不算丑的,在面对男生的表白时,给的回应一般都是不理睬直接走掉,哪管他会做甚么,打扰到自己学习就是不对。
这般淡漠的做法,当然不能用到宋远黛身上,会让这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伤心的。
得想个温柔的法子才是。
蝉鸣入梦,陆星璇沉沉睡过去。
翌日清晨,院内只留下了宋远黛一人。
她坐在柳无伤编织的竹椅上,轻扇团扇,举着手中的书细细品味。
听到动静,那书本一下就砸到女娘的脸上,但不过一点吃痛的声音都未传来。
陆星璇吓了跳,忙走过去,却听见树底下宋远黛闷闷的声音。
“覃姨和你姐姐们去做活计,李孟廉在客栈学习,我寻思着就来找你,不会打扰你吧?”
陆星璇无奈一笑,道:“谈不上打扰。”
“那我们去放风筝吧!”宋远黛马上扯下书来,两眼放光,惊喜道。
陆星璇哪能忍心打搅她的兴致,不过这下对昨晚想的事有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