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淮步子矫捷,从不拖拉耍小心思,这也是经历陆文昊闹事后老板还愿意用他的原因。
“这是您的酥肉炒饼和糖醋排骨,您慢用。”
“等等”客人叫住他,“我们还点了两杯热饮,还没上吗?”
“您稍等,马上来。”
说是跑腿活,其实也是件累脑子的活儿。
但他脑子灵透,记东西快,时刻还帮着提醒老板那个桌还有那些菜没上。
刚要跑去厨房,陆应淮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又是他们邻居陈大娘。
刚才已经打了三四个电话了,但刚才出于工作忙,他也没顾上接听,陆应淮朝厨房看了眼,李哥的菜还没炒出来,其他桌的菜他心里有数,于是这才有空按了接听。
“喂,陈大娘,怎么了?”
“应淮,你快回来吧,出大事了!”电话那头上年纪的妇人语速焦急,话语间皆是催促。
陆应淮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他走到里屋较为安静的地方继续问:“您说什么?您慢点说,我听着呢。”
“你妈犯了病,快要不行了,我们一把年纪也没个年轻人帮忙送去医院,你赶快回来吧应淮!”
陆应淮倒吸口气,十指分明的骨节不觉得握紧双拳。
他挂了电话,只是跑到厨房和李哥交代个大概:“李哥,我妈情况危险,需要送去医院,我得回家一趟,对不起李哥。”
交代完便匆匆离开。
陆应淮分得清事情轻重,他没等李哥说话便孤身冲出饭店,身上的工作服还没来得及脱。
他倒对面找魏树借了摩托车,要是真有什么事也方便送去医院。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这些年一直吃着药,怎么好端端的又犯病了。
他正不解,可突然想起辛茹前些日子说的那句话。
——吃完这一次,就把药停了吧
这句话如根针深深刺进心里,他那时只当她病中说的胡话,辛茹的药他从没间断过,可他唯一的错处,就是未曾把她的话当真。
陆应淮一路冲进屋里,屋内的温度及近室外,没有人愿意久留在一个病人身边,陈大娘上了年纪,出于好心每次都会来看看她。
陆应淮也会记着陈大娘的好,偶尔会救济些。
“妈!”陆应淮冲进来时,辛茹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妈,我送你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应,应淮……”辛茹仿若拖着最后一口气在等他回来,“我这病拖得够久了,什么……情况我自己知道……你给我拿的药我没吃,怎么还会有救……”
“……”
果然如他所想。
陆应淮发疯般的拉开放有药的抽屉,眼见着抽屉中的药那日他怎么放进去的,如今还怎么好好放着,不曾动过。
陆应淮彻底慌了,这些摆在抽屉中未动的药,已经证明了辛茹甘愿赴死的决心,也证明了他即将要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少年拖着沉重的嗓音,一句一顿的跪到她面前:“妈,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跟我去医院……”
“我,我这病,早该在当年跟你爸一块去了,是你让妈多活了这两年,这两年你有多辛苦妈知道,是妈害得你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辛茹面临死相,唇色苍白泛裂,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应淮,妈希望,我走了之后,你可以活的自在,不受约束,做回自己。”
“妈……”
“多活了这两年,不但没给你帮上忙,还拖累了你,是妈的不是。”辛茹仿若看淡一切,放手一切,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折子,颤颤巍巍的递到他手里,“折子里有二十万,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爸的钱,当年,你爸出车祸,为了给他治病花了很多,剩下的十万是保险公司赔的钱,你收好。”
陆应淮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爷爷给的?既然有这些钱,为什么不拿出来给自己治病,如果你的病得到及时治疗,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辛茹摇头,被死神吞没的脸上展现一丝笑容,“妈不后悔。妈不想,再当你的累赘了。”她忽而想起什么,招呼他,“你过来。”
陆应淮贴近她,将耳朵靠过去。
辛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只见陆应淮闻声色变。
“拿着这些钱,去做你想做的事,这才是最有意义的。应淮,你要好好的。”她说话气息越来越弱,“妈要去见你爸了,可是,黄泉地府那么大,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他……”
话后,辛茹安详的走了。
“妈!”
他抓握着她的手,跪在她的床前痛哭。
你从来都不是累赘。
他这么拼命的赚钱,就是为了辛茹能活下来。
走之前见到了陆应淮,将这笔钱交到了他手里,该交代的事交代了,这人世间她也没什么再留念的了。
陆应淮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又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他哭的泣不成声,受到极重的打击。
辛茹给了他钱,却将他一个人抛在着世上,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拼了命的赚钱为的是什么,他只是想留住这最后一点温存,留住最后一个亲人。
可他没有做到。
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努力的长大,努力在撑起这个家,你们都不给我机会……
到底要我怎么做,我做错了什么……
陈大娘可怜他的遭遇,上前安慰:“孩子,你妈去的安详,这一辈子没有受很大苦,是她的幸运,受完了人世间的罪,也该回天上享福了。”
陆应淮像个孩子似的看着陈大娘,回想着她刚才的话,心里较为认同。
他不能倒下,这不是辛茹想看到的他。
还没等他镇定下来,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