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们三个围坐在暖烘烘的壁炉旁边,不是为了补作业,只是为了解决我的“人生问题”。相比他们两个人和两个小时前的我自己,我已经可以十分淡定地说出一切了。
泰瑞严肃地说:“告诉我们这不是真的,玛丽。”
“我当然没有立刻答应,”我虚弱地说,“所以我说‘容我先想想’。”
“‘家庭教育’听上去像是十六世纪的巫师才会做的事。”泰瑞怀疑道。我耸耸肩:“邓布利多校长说他们有非常成熟的教育体系,只是与我们截然不同罢了。”
温暖的壁炉火光给整间休息室的蓝色和青铜色渡上一层柔和的金色,身上的毯子也在温度下显得格外舒适。我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又一次想起方才在校长室发生的一切。
先是三个中国巫师对我解释了我的身世,然后是我身上的奇怪封印。
再然后……
他们检查了我的身体,为难地告诉我这封印“有点特别”。
似乎我的父母对这个魔法进行了不为人知的改造,以至于他们也没办法为我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充其量只能让我的魔力流动变得更为流畅。
“有句话是不是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黛拉评价说,“这完全就是你会做出的事,玛丽。”
我干巴巴地说:“给自己的孩子下一个‘独一无二的咒语’?多么浪漫,哈哈——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当他们提议将我立刻接回中国的时候,我忍不住说:“不!”
如果是一年以前,我想我会毫不犹豫跟着他们离开。那时我还没有什么归属感,只在乎能不能学到更有趣的知识。
可是现在,不行。我有这么多朋友和关心我的人,还有尚未完成的探索使命——关于我父母失踪的真相,关于神秘人曾经或现在的阴谋与计划。
他们很吃惊,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但最后仍然商量好,下个月再来探望我。
邓布利多校长跟我说,他会为他们向魔法部申请跨国的壁炉,并要求我对他们的到来保密——可以告诉一两个特别好的朋友。我打心眼里感谢他为一个普通学生所能做出的这一切。
另外,在和中国巫师们的短暂交谈中我得知,他们的魔法体系确实瑰丽神奇。比如他们认为巫师的魔力源泉位于腹部。他们还认为有一些特定的环境可以赋予人更强大的魔力,比如十分贴近自然的深山老林。他们主张亲近神奇动物——在他们的语言里那叫“精怪”——还认为这有助于他们的修炼。
“这真的非常、非常吸引我。所以,”我承认道,“也许从霍格沃茨毕业后,我会回到中国去学习。”
这样的构想让我振奋了一瞬。
但是……我很快又感到心脏浸没在水里,整个人陷入情绪的低谷。我忍不住地去想我的父母。他们长什么样子?他们性格怎么样?当时他们怎样面对着神秘人?
哈利曾经说过他记得那时的场景。男人的喊叫、女人的哀求和两道刺眼的绿光。紧接着就是冰冷、虚无的死亡。
我想象着一对亚洲巫师夫妇,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是刚出生的我……他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杳无音讯?
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一直在无意识地用视线描摹青铜色地毯上的花纹。周围写作业的人已经走得所剩无几。
而黛拉和泰瑞都关切地注视着我,靛蓝色的眼睛和深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关怀。
“……”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默地伸出手,给他们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黛拉在我脖颈旁充满怜爱地“噢”了一声。她身上淡淡的花果香气和泰瑞身上的草药味混合在一起,把我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里拉了回来。
朋友有时就是这么神奇。他们像我在这里的“锚点”——此刻,我才真的觉得自己回到了当下。我好像又流眼泪了,但我同时感到快乐与安宁。
“嘿,我没事。谢谢你们,”我吸了吸鼻子说,“现在,恭喜你们收获了一个必须要保守的麻烦秘密。”
“再麻烦也不会比算数占卜课的作业更麻烦。”泰瑞说。
黛拉温柔地说:“我们怎么会觉得麻烦呢?现在让我们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早上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是的,她说得对。
我们对彼此轻轻道了晚安,回到寝室。我躺在床上,借着洒进床帘的月光,看了一眼我放在床头柜的那个香囊。在昏暗中,它金色的绣线折射出微光。
这不是麻烦的秘密,是一个崭新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