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清茶,“掌嘴!”
啪啪几声响,田三的脸上肿得老高,嘴角也溢出一丝血。
茶碗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小路子这才抬眼望向田三,“你在教我做事?”
他声音沉沉,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仿若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田三不由自主的软了膝盖,他捂住脸颊,默不作声的缩在角落。
狂吠的人被教训得老老实实的,柴房外安静到连风声都听得清,李三七摸了脉,又去看病患脸上的神色,沉吟半晌,方问道,“近日饮食如何?”
对面之人刚要张口作答,却听小路子咳嗽一声,又立刻紧紧闭上了嘴。
李三七心中了然,他沉吟片刻,“这位小大人面色蜡黄,舌质发红,目赤,苔黄,应是郁症”。
“是不是胸胁胀痛?口干且苦?”
他一面说着,一面取出怀里的银针,“是不是还会情绪不宁,甚至急躁易怒?”
李三七露出笑容,温和的看着自己的病人,“若是信得过在下,请将手递给我”。
坐在最高处的小路子忍不住嗤笑一声。
小忠子是他的同乡,虽寡言少语,却是个爱恨分明的人。
当年为了护住他,小忠子在雪地里跪了整夜,至今都直不起身子。
不过如今虽有了些地位,可小忠子依旧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与外人多说几句话。
他敢笃定,小忠子不会伸手的。
小路子端起茶碗,但下一刻却不小心烫了手——只见小忠子颤颤巍巍的递出了手掌。
“可能会有点痛”,李三七抽出一根银针,“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小忠子的虎口处颤颤巍巍地立着几根银针,而后慢慢的溢出几滴黑血。
“今日便能吃下饭了”,李三七收起银针,又问道,“不过,小大人的身子痹症极重,是不是曾在多年前受过寒气?”
小忠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扭头看向上首的小路子,眼中的恳求清晰可见。
他什么都听这个同乡的,哪怕再想治病,也只等同乡拿主意。
小路子磨了磨后槽牙,有种说不出的憋屈之感,但是看着眼巴巴的同乡,还是开口吩咐道,“拿套纸笔来”。
今日便是主子爷吩咐杀了这大夫,他也得叫小忠子的病先看好。
一旁的暗二十七却等不及了,他一把将小忠子提溜起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快帮我瞧瞧”。
李三七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他朝小忠子安抚的笑笑,这才全神贯注的看下一个。
“大人身强力壮,体格康健”。
众人相互交换眼神,抛开刚才那个不谈,侍卫大人身强力壮,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不过,”李三七蹙着眉,“您之前是不是受过伤?”
田三不敢说话,却不屑的从鼻子喷出一股热气。
做侍卫的,不说刀口舔血,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极易受伤。
便是侥幸全部平安,平日和朋友切磋,一时没收住手也是常事。
这些狗屁大夫,不过那些套话去骗那些无知小民,从而获取钱财罢了。
李三七清润的声音有些虚弱,更多的却是温和,“如果在下没说错的话,您平日里有些胸闷气短,总在半夜咳嗽,半个时辰之后可自行消退”。
暗二十七有些微微失神,他想起上回夜里守着主子爷的时候,嗓子痒的厉害,可又不敢扰了主子休息。
最后为了忍下咳嗽,差点从梁上掉下来。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受了风寒,可连喝几日的苦汁子,仍然没有半分用处。
如今看来,倒是与这大夫所说一般无二。
李三七拿起一旁的毛笔,“您应该是胸肺曾受过伤,伤口愈合内里却不曾补全,子时行肺气,自然咳嗽难止,您多用些滋阴养肺之物,自然不药而愈”。
暗二十七摁住纸张,“大夫,要不您也给我扎一针吧”。
刚才那小太监只要一针就起了效,脸上肉眼可见的有了血色,自己当然不能错过。
李三七有些无奈,只是为人阶下囚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转过身来”。
暗二十七极为配合,不仅转身,甚至连上衣也直接脱下。
众人看不清那小大夫如何施针,但片刻之后却听见不知从哪发出一声气音,接着便是洪亮又舒坦的笑声。
无需多言,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角落里的田三一时间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坐立不安,若是被这李三七自证了身份,那倒霉的人岂不成了他。
“大人,大人,”田三终于按耐不住,他莽着头冲到桌前,一巴掌打翻笔墨纸砚,“这人不过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万万不可轻信”。
小路子还未如何,等着药方的暗二十七却生了怒气,他一把抽出腰间横刀,径直劈下。
只见刀影闪过,田三的一只手已经落在地上,鸡爪似的五指徒劳的挣扎了片刻,最终无力垂下。
惨叫声后知后觉的响起,却顷刻间消失不见。
暗二十七捡起毛笔,脸上还带着笑,“小大夫,别被那些不长眼的人扰了兴致,您接着写”。
李三七看着那支毛笔,除了灰尘之外,上面还沾染了点点血迹,猩红刺眼。
但他顿了顿,仍旧接过那支笔,“多谢”。
田三的断手就在地上,切面处不断的滴着血,却没有任何人在意,众人的眼神都落在人群的中央。
那里有着京城人也认可的——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