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她太过着急”,唐阮叹息着道歉,“连累三七哥哥了”。
“没有连累”,李三七直起身子,借着月光正大光明地描绘女子的面容,“你我之间不必说连累”。
他说话时轻声细语,目光专注地望着对方,明澈的眼眸给人一种纯良之感,仿佛不会拒绝任何事情。
但李三七越是这般好说话,唐阮越觉得过意不去,“下回你直接走就行”。
她看着眉宇间满是温和的男子,选择说出内心真实的感受,“不仅仅对你,对我而言,这种事情也是一种很大的负担”。
好像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般,总喜欢做一些自认为对孩子好的事情。
当然,出发点可能是好的,只是他们没有搞懂孩子的真正需求。
她手里有钱,身边有人,何必执迷于嫁人这条路?
但现代社会尚有一些父母无法接受孩子不婚不育,更何况封建制度达到顶峰的清朝,只能徐徐图之。
唐阮再次强调,“我会和我娘说的,你也不必顾及两家之前的情谊,直接拒绝最为妥当”。
李三七垂眸看向灯笼,二人之间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像隔着山海。
“如果说”,他抬起头,目光专注地望进她的眼眸,“这是我愿意的呢?”
李三七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言谈举止看上去得体而又大方,“我想天天看见你,想和你在一起,想照顾你”。
素来稳重自持的小李大夫竭力维持声线的平稳,可嗓音依旧颤抖到变了调,“你······可以和我成亲吗?”
唐阮一愣,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身侧的男子,却发现他脸上的真诚和紧张毫不作伪。
“抱歉”。
她避开那双过度灼热的眼睛,将视线落在一旁,那里有一朵避开人偷偷绽放的油菜花。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不说财富自由,但也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有一个老虎的虚影在身后撑着,也无人敢欺。
为什么要想不开重新进入一段婚姻,去适应别人家的生活,与别人的父母亲人相处。
这太麻烦、太受罪、太得不偿失了。
“我不可以嫁给你”。
唐阮的声音平静到有些冷酷,“而且你知道的,我身上有许多麻烦,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家里人考虑······”
“我不介意!”
像是手中的流沙,越想握失去的越多,但越是握不住,就越发的不敢松开。
李三七急急走了几步,来到唐阮面前,期盼这个狠心的女子能被他的真心所打动,“这些事情你根本不用担心,我现在在十三阿哥的府上做事,他是皇家的人,一定能护住我们”。
他绝非头脑发热,也并非无视现实情况,他知道娶她会带来什么,但也自信能解决这些问题,绝不会影响李、唐两家的正常生活。
“咱们成亲后你与我一同进京,在那里没有人知道那些过往,更不会有流言蜚语”。
男子的声音低低的,脖颈漫起一层红意,“咱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唐阮沉默下来,再过十年雍正皇帝登上皇位,这位十三阿哥就是常务副皇帝,位高权重,不惧与任何人对上。
有这样一个重量级靠山,确实无需畏惧陈家和先生背后的势力。
但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不嫁人,自然无需面对旁人的针对,依旧能够悠闲度日。
“不·····”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再次被李三七打断,这个有些绝望的男子搜索着脑海中所有能帮到他的人或事,“你还记得那个卖酒的徐家吗?”
“徐家接回被休弃的大女儿,导致小儿子迟迟娶不上娘子,下一代的婚事也一直僵着”。
“你想让、让唐楼娶不到娘子,一辈、辈子孤单致死吗?”
他结结巴巴的威胁着,只觉得背后嚼人舌根的自己既卑劣又阴暗,温润清俊的脸红到快要滴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想让伯父伯母直到死去,都无法安心合眼吗?”
即便愧疚到快要死去也不能闭嘴,因为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打动眼前的女子。
“你越界了!”
唐阮眼睛微眯,神情不悦且冰冷,“我们只是朋友”。
“不,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朋友之间不会以流言蜚语逼迫对方来达到某种目的,更不会故意在对方心口最痛的地方插刀。
或许从唐家出事的时候开始,唐、李两家便不再平等,过往的情谊已经随风飘散。
“请你离开”。
“不,我不走”,李三七低垂的眼睑一直在颤抖,他避开那道冷酷到无情的眼神,喃喃自语:“你是需要我的······你是需要我的!”
男子丢下手中灯笼,转为抓住唐阮的手腕,爱而不得的痛苦和极度的内疚混杂在一起逼红颤抖的眼尾,无数水汽在眼睫处聚集凝结,又顺着眼角溢出。
他脸上似乎有泪痕,更多的却是执拗,“你的情况比徐家休弃的大女儿更严重”。
他的手指搭在女子跳动的脉搏上,“你知道吗?”
“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