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疼痛让地上的男人溢出几声闷哼,唐阮却毫不留情加重力道,“看在银子的份上”。
众人欢天喜地的应下,只剩下陈霁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躺在湿漉漉的青石砖上。
但若是仔细看去,地上的人微弓起腰,全身的肌肉颤抖着紧绷起来,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身上的衣物尽数被汗水打湿。
不知过了多久,蜷缩成一团的人发出一声微不可见的声音,颤抖的尾音在院子上空飘荡,片刻后重新恢复寂静。
——————————
忙起来的时候,日子过得格外快,转瞬就到了三月二十八日。
这一日小东街的唐家院子早早的亮起灯,不同于上一次的愁眉苦脸,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意。
唐阮一大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眼还没睁开便被摁在椅子上梳妆打扮。
大红色的对襟嫁衣通身绣着大富大贵的花卉纹,上头点缀着象征美好爱情的蝴蝶,肩上是同色系的云肩,绣制的时候搀着银线,在烛光下泛着湖水一般的银光。
“我的老天爷呐”,二十两银子请来的全福太太马氏爱惜的摸着嫁衣,眼睛则是盯在那顶凤冠上挪不开眼,“这得花多少银子!”
“还有这霞帔坠,纯金的还这么重,都够当传家宝了”。
马氏自认为家中条件还算不错,看在二十两银子的份上也还算开明,但这般富贵的景象还是不由得有些眼红。
看人家的相公,再看看自个儿那个不争气的冤家!
马氏气哼哼地拿起丝线,打算绞去新娘脸上的绒毛,但离近一看,却发现新娘的脸上光滑如同剥了壳的鸡子,又白又嫩。
完蛋,更嫉妒了!
“好姑娘”,马氏不自觉的凑得更近,近距离欣赏那张让人一看就心情愉悦的脸,“您这么好的品貌,嫁过去可千万别傻乎乎的装贤惠,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知道不?”
“啊?!”
唐阮一愣,头一回糕饼只吃一半就住了嘴,“你·····说什么?”
因为各种流言蜚语,并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全福太太,这个马氏是和唐家是远房亲戚,又额外搭了二十两的白银才请过来的全福太太。
但······这是一个全福太太能说出来的话?不是该劝导新娘要孝顺姑婆,温顺听话,还要为新郎开枝散叶,纳妾蓄婢吗?
“我说,姑娘家得对自个儿好点”,马氏草草做了个绞发的动作,全当自己已经完成绞面。
许多新娘子明明都娇嫩的像朵花儿一般,去了婆家却只当自己是个老黄牛任劳任怨,不过几年就如同野草一般,干枯的不像话。
但这些话显然是不适合在大喜的日子说的。
“嗐”,马氏忙忙碌碌地拿起梳子梳发,“这些都是我瞎说的,姑娘别放在心上”。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最忌讳交浅言深,以后得管好自己这张破嘴了。
唐阮看着镜中有一万个假动作全福太太,突然明白了这人过得顺畅的原因。
她扬起笑脸,“我知道的”。
陌生人的好意,亲人的祝福,无论在哪,她都会好好生活的。
“知道什么?”
唐楼穿着喜庆的暗红色从外头匆匆走来,“吉时快到了,可曾装扮妥当?”
马氏口中吉祥话不停,又凑趣道,“有我在,唐公子就放一百个心罢”。
“您瞧,新娘子多好看呐!”
忙碌许久,此刻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穿过窗户透进来镶在唐阮的身上,如同壁画里神女的光晕,勾人心智。
莫说是唐楼,便是常陪伴在唐阮身边的倚棋和小路子都不由得看呆了神。
“唐公子”,马氏的自己的手艺十分得意,“是不是该背新娘子出门了?”
海宁这般新娘子出门脚不能沾地,都是新娘的哥哥将人背到花轿上。
“对对对”,众人回过神来,有忙着拿点心茶水的,又查看嫁妆的,有劝慰唐父唐母是喜事莫再哭泣的,一时间屋中忙成一团。
好在有倚棋统筹安排,新娘子顺顺利利的坐进了花轿里。
“娘子”,一个油纸包从外头递进来,“若是饿了,就先吃些糕饼垫垫”。
唐阮从挑起的缝隙往外看,李三七穿着大红色的新郎喜袍,头上簪子喜庆的蔷薇花,整张脸和脖子全都弥漫着羞意。
她沉默一瞬,伸手接过他的好意,“多谢夫君”。
新娘接过新郎的心意,外头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甚至还有人吹起口哨,李三七连耳尖都红透了,强忍着羞意将喜钱洒向周围。
铜板将气氛推向了高潮,唐家的门口热闹极了,唐父唐母和唐楼全都忍不住笑开了花,就连倚棋唇边也露出点点笑意。
年轻俊秀的新郎官更是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伴着吉祥的唢呐声,他骑上系着大红绣球的高头大马,领着心爱的新娘一路往新置办的宅院走去。
与此同时,同样穿着大红色新郎喜袍的人挡在喜轿的必经之路上。
那些系着红绸的小厮将新郎新娘团团围住,有个清亮的声音叫嚷道。
“站住”。
“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