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垂眸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
此刻,这个骄傲的小老虎为了自由,甘愿放下尊严苦苦哀求,既不复用金簪扎他时的桀骜,也不见威胁他时的决绝。
她就这么想离开他?
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攥成拳,而后又悄悄的松开,只是内心的情绪始终翻涌奔腾,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在胸肺间胡乱攒动,扰乱那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拳头堵在嘴边,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静谧的房间里,男人咳得惊心动魄,像是随时会将肺给咳出来一般,一时间,对病人身体的担忧取代了心中那些小心思。
“这、这怎么了?”
唐阮一下又一下的抚过他的胸膛,想要平息这剧烈到可怕的咳嗽,“怎会突然咳嗽的这般厉害?”
她扭头看向四周,见窗户大开着,连忙走过去关上窗户,又倒了杯温水,“你还好吗?”
“无事”,四爷靠在大迎枕上,声音中透露着些许虚弱,“许是之前夜里骑马所致”。
他接过温水一饮而尽,温声劝道,“大抵是之前留下的病根,不要紧的”。
唐阮不说话了,她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见他明明身体不舒服还反过来劝慰她,强压下去的愧疚立刻翻涌上来冲刷心脏,让那颗冷硬的心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
不能心软,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她强迫自己硬下心肠,“没事的,你年轻,底子好,多喝几次药就能痊愈”。
唐阮一面说着,一面将药送到男人嘴边,“趁热喝,省得变了药性”。
四爷一言不发地仰头喝药,配合至极,只是那苦汁子实在难以下咽,他忍了又忍,还是抑制不住的干呕两声,但腹内空空如也,除了刚咽下去的药汁子,什么也吐不出来。
生理性的痛苦逼红他的眼角,细长又威严双眸一下子变得可怜起来,不同于以往的清冷自持,这样的他有一种独特的,让人想要凌辱他的冲动。
无论是怜惜还是恶意,唐阮都忍住了,她低头打开腰间挂着的荷包,“吃块蜜饯压一压罢”。
四爷接过蜜饯,视线同样落在那个荷包上,“这个样式倒是别致”。
宽而浅,底部有托,内有夹层,不像个荷包,倒是与食盒像了十成十。
“这是我娘给我做的”。
新娘子从早忙到晚,大抵都是要饿肚子的,但唐母舍不得女儿受苦,便早早制了这个特殊的荷包,大,有夹层,能放不少好东西。
唐阮的思绪回到出嫁前的那个夜晚,爹闷不吭声的砍着芥菜,说是回门的时候正好可以带回去,娘一下又一下的替她梳发,哥哥则是不停手地装着那个荷包,直至满到溢出也不曾停手。
一时间,心里那块家人住的地方软到几乎化掉。
可人心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分给家人的越多,分给旁人的就越少,唐阮收起荷包,视线重新落回男人脸上,“你······好些了吗?”
可以重新讨论刚才说的话题吗?
或者说······能不能放她走?
四爷的脸上还带着剧烈咳嗽后留下的红晕,捂着胸口道,“不太好”。
“不过”,他挣扎着坐起身来,“你想说什么便说罢,不用顾虑我”。
唐阮:·······
强迫一个病人劳神似乎太不礼貌,无论她心中如何作想,此刻也只能自己平静下来,以图后事。
正巧,外头传来敲门声,然后是苏培盛的声音,“主子,要摆饭吗?”
四爷眼神落在唐阮的脸上,见她神情间并无多少抗拒,才应了一声,“进来吧”。
丫鬟小厮们低眉垂眼的进来了,有支桌子的、摆饭的等等诸如此类,活忙片刻后,又尽数退了出去,一时间,屋中只剩下浓郁的香味。
苏培盛一面将四爷扶起,一面介绍道,“这是之前在明园伺候的梁厨子,听说侧福晋吃着顺口,主子爷便吩咐奴才去领了回来”。
他笑得亲热极了,全不复之前那副冷面孔,“侧福晋尝尝,可还是那个味儿?”
人已经在这儿了,此刻在走也没必要,况且,明园那个厨子确实做得一手好菜,特别是鱼虾之类的,样样烧得鲜甜味美。
别说,她还真馋了。
唐阮脸不红心不跳的坐在膳桌旁,这也不是她特别馋,主要是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小馋猫,每次只要稍微饿一点,就止不住的闹腾。
嗯,没错,就是这样,怪不得她。
见桌旁的人拿起筷子,四爷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挑起一丝微笑。
“别急”,他用素白的丝帕擦过她的嘴角,“这些都是给你的”。
唐阮一愣,满满一桌子菜,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完,“那你呢,什么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