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施然往桌上丢了一卦,眉心微挑,拈须而笑,继续吆喝招揽客人。
旁人的造化机缘,窥得一面也就是了,何必以身入局呢。
虽远离了算卦摊,舒佑却没了闲逛的心思,没想到成人后初次入世就被看出来了。
沐猴而冠……
我真的不配做人吗?
见他皱着眉头心事重重,杜衡握住了他的手,道:“别管他,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罢了。”
他此时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家小夫郎太过与众不同,招来闲话罢了。
舒佑点点头收敛情绪,不让杜衡看出来。
好不容易才能和他在一起,他才不会因此而退却。
杜衡带舒佑去了成衣铺,让他挑一身合适的衣服。虽说买布回去做划算些,但得耗上几天工夫,不能老让他穿旧衣。
舒佑瞧不出好坏来,让杜衡挑。杜衡就给他挑了一身天青色的短袍,淡雅的颜色很衬他,干净清爽又好看。
见他喜欢,舒佑自然没意见,选定尺码就付了八十文钱。杜衡又去街边卖布的摊子选了布料,比铺子里卖的要便宜十几文钱。
他买了能做两身衣裳的布,给杜若也做一身,此时春景正盛,小丫头也要好好打扮打扮,出去踏青也能显摆显摆。
他又领着舒佑买了些吃的用的,一路走一路逛,转眼晌午将至,到了饭点,回去得走不少路,怕舒佑饿着肚子,杜衡又在街边小摊点了两碗阳春面,吃饱了再回去。
其实方才逛集时舒佑就吃饱了,杜衡给他买了不少吃的,就跟先前投喂躲在竹筐里的小黄鼬一样。
但肚子饱了,嘴巴还想吃,尤其是看到热腾腾的汤面端上桌时,细白面条上撒了鲜绿的葱花,旁边还搁着几条脆嫩的春菜,清汤泛着油光,猪油混着酱油的香气往鼻子里钻,舒佑捧起碗先喝了口汤,惊喜得看着杜衡:“好吃。”
杜衡笑道:“好吃就多吃些,不够再要。”
杜若打小好吃,家里日子再艰难也没有亏待了她的嘴,因为杜衡最爱看她吃的开心时眉开眼笑的模样。此时看舒佑也因为一碗阳春面如此开心,杜衡更觉高兴,还没吃就满心饱足感。
寻常百姓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出人头地,只要三餐饱足能吃好穿暖,就是幸福日子。
而他往后的幸福中,又多了一个人。
“呦,那不是杜衡吗?”
小摊斜对角的陆记茶馆中,陆思明出来朝地上吐出漱口的茶水,啐了一声,“真是晦气。”
陆玉竹抚着肚子探头出来看,面露嫌恶,又对杜衡对面坐着的人感到好奇:“那是谁?”
“定是杜衡那小子新娶的夫郎,就前两天成的亲,那阵仗,啧啧。”陆思明目光在舒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不无酸意道,“那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娶着这般显眼的人物。”
陆玉竹嗤鼻道:“乌龟配王八,瘸驴配破磨,有什么稀罕的。”
陆思明打趣道:“说实话,杜衡这会治好了村里的疫病,出尽了风头,你可有那么一丝后悔?”
陆玉竹咬牙:“他算个啥,要不是因为他,我在王家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想起在王家的日子他就心里不痛快,王齐山娶了府城的小姐做正妻,他因有了孩子才勉强当了个小妾,但王家人都瞧不起他,王齐山也觉他与杜衡有染心怀芥蒂,要不是他在床笫之间有些别样的情趣,能哄的他高兴,怕是也早被弃了。
都是因为杜衡对自己使了妖法,害他到了如此地步。
想到自己被妖孽附了身体在他家住了些时日,说不定都被他玷污了去,陆玉竹越想越气,愤愤道:“大哥,你找些地痞混混,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陆思明道:“何苦再去招惹他?老爷子对我千叮万嘱别去找他麻烦,怎么说这次村里疫病他也出力不少。”
“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听爹的话了?”陆玉竹嗤笑,“别当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好处,等你收拾了他,我给你银子就是。”
“你能有多少银子?”陆思明道,“这可是犯了律法的事儿,地痞混混也不是好相与的,得加钱。”
陆玉竹翻了个白眼,他何尝不知大哥撮合自己与王齐山不过就是为了好处,好在那位府城的小姐性子软弱又呆板无趣,王齐山去了她屋里几次就钻进自己房里乐不思蜀了,从他身上捞些好处并不难,他手头有些积蓄,为了出口恶气,少不得要破财了。
王齐山瞧不上那位知书达礼的小姐,正好遂了他的意,等生下孩子再慢慢料理了她,坐上正房的位置,往后有的是荣华富贵。
陆思明露出奸邪的笑来:“行,哥就帮你出这口气。”
这头杜衡和舒佑吃完了面准备回去,远远瞧见了陆思明的茶馆招牌,杜衡觉得晦气,绕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