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他们对他……

泛着尘土的灰暗地面上滴下的湿润圆坑愈来越多，袖口中沁出微点湿意。

他倏地想起刚才那个火影顾问和火影随身暗部来过时对他反复强调的话，原本平静下来的心脏又控制不住地鼓动了起来。如急促的鼓点躁动，如响亮的洪钟般敲打，像是一个看似训练有素、实则暴虐而又疯狂的维京军队整齐有力地迈着步伐，在大地上久久遗留沉重的脚步声。

他微微瞟着目光，试图让自己分散点注意力，让紧绷得即将崩断的神经微微缓过来。

嗯，台上左面的……好像有木叶的第五代火影，听说她以前的秘书也在上面，应该是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人吧……只不过好像没有抱着传说中的猪，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不能带宠物来……还有一个看起来有点发福的紫头发女人、一个戴着头巾、满脸疤痕凶狠的大叔，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西瓜头残疾人……

右面他只认识鸣人、小樱和那个讨人厌的菠萝头，其他的他倒是不认识……

四处分散的思维忽地被一个声音震动，再次紧绷起来。

台上银发男人庄严的声音响起：

“今天是第四次忍界大战结束后的一周年，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不仅对木叶忍村有着重要意义，乃至对五大国的忍村和所有忍者都有着重要的意义。今天的第四次忍界大战追悼会有许多人来参加，首先让我向大家致以衷心的感谢……”

指甲深入掌心

眼瞳缩小

来了

耳边仿佛又一遍遍回旋起当时木叶的人对他特意叮嘱的话，宛若深处转起了一个波荡着皱纹的漩涡不停地旋转着，似乎将所有话语都吸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脑内仿佛起了一阵刺耳的耳鸣，像是有数千只蜂嗡嗡地鸣叫着，将嘴里提前预备好的台词悉数吞没。

暗绿色的瞳仁涣散发抖，紧绷起来的肌肉抽搐般地颤抖，双膝似涌上了一股无力感，地面上的水坑越来越多。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明明是在严肃庄重的场合，应该是不会有人笑的。可奇怪的是，他的脑内仿佛涌上了嗡鸣般的嘻笑声，在耳边一次又一次地回荡徘徊，心脏处像是塞上了一团绵花，堵塞了房室瓣和动脉瓣的开口，流动的血液通道忽然被堵住，只能渐渐地凝固在原地，渐渐变为凝实的血块。

耳边银发男人浑厚庄严的演讲声似乎被这吵得人头疼欲裂的蜂鸣声尽数掩盖，大脑内像是裂开一道又一遍狰狞的裂口，汩汩流淌的血液似乎在全身倒流般冰冷得刺骨。

“然后，现在让我宣布第四次忍界大战罪人名单：宇智波……”

一道声音如闪电般笔直地劈入脑内，粉嫩的血肉中像是平白裂出了一道周围泛着焦黑的巨大裂缝，如同即将跌落的悬崖缝隙。

轰——

雷鸣劈入，炸开了无数的电花滋滋作响。

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剧烈的无力感涌上全身，他紧咬着下唇，拼尽全力不让自己膝盖一软跪下，豆粒大的汗液一滴滴滑下。

快到他了……

瞳孔涣散

如果宣布完名单后让他上台致歉的话，那下面的村民又会怎么想呢?

会愤怒地抛掷手里的东西砸在他身上吗?除了手里捧着的遗照外，先前听到消息的村民会不会用提前准备好的鸡蛋之类的东西砸在他自身上。谩骂声和气愤声一轮高过一轮，如惊滔拍浪般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最终达到一个暴风雨来歇的最高点将他彻底吞没，而他只能被迫默默地承受那些怒火，继续念着口中的致歉词。

“喂——为什么只让这个小鬼上台致歉啊混蛋?！”

“应该把他赶出村子！！！”

“他需要为他父亲犯下的罪行做出代价！”

“呜呜呜我的儿子死在了战争里……应该把这个孩子处死！！！”

怒火和谩骂声一波高过一波，高亢的嚎叫声如同地狱中嘶叫的鬼魂。他只能被迫接受着那些人的怒火继续如机械般面无表情地念着口中的台词。负责维护秩序的忍者们阻止着点燃了怒火的人们，可却像是故意般地让怒火一寸寸生长着，口中说着适得其反的话，怒火的种子如同植物的深绿藤蔓附着在什么东西上一寸寸地茁壮生长着，最后伸到了屋内点燃的火炉迸发燃烧出零碎的火星。

到了最后，愤怒的葡萄一蔓蔓地攀爬生长着，下面的木叶村民也像是彻底爆发般扔过来的东西还有一枚枚苦无和手里剑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我宣布——第四次忍界大战追悼会正式结束。”

诶?

他恍惚般地抬起头，耳边刺耳的嗡鸣声立即就消失在辽远的天空了。

他……没有被叫到吗?

抬起的目光里是四周果然逐渐散去的人群，深入掌心的指甲一下子松开，先前如火烙的滚烫和疼痛现在却感受不到半分。

压抑变暗的瞳色融化在水淋淋的嫩绿之中，绿得耀眼，绿得透明，眼底像是绽开一道光。

他呆愣愣地看着已经散得差不多的人群后，才刚反应过来。

他趴下身来，小脸憋得通红，努力压住喉咙里爆开的欢呼声。

小小的身体好不容易晃悠悠地站起来，脚下的步伐原本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铅此时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像裹着一阵风。

他迈着轻快的小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小脸泛着红润的色泽，心情轻松地想：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这对他来说都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