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男孩一下慌了神，嘴角还沾着雪白的米粒，结结巴巴地说道：“啊，啊诺萨，我……”
山中井人叹了口气，扶额，打断道：“没事，不用了。”
浅金发男孩站起身来，雪白的脚踝几乎能反光，这个孩子现在似乎一点都没有先前搞怪和开朗了，身上散发着一种浓浓的孤寂的气息……他渐渐踩着楼梯走上楼去。
宇智波明焕探头看了一眼，回瞟，盘子里散发着余热的饭团，好像是从便利店里买的现成的冷冻的，再带回家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可以了，吃起来很方便，也过于简单了。
男孩踩着楼梯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宇智波明焕也下意识地赶紧跟了上去。
“咚”
“咚”
“咚”
宇智波明焕的心脏不安地跳动着，他抬头看见上面似乎有着糊成一团的黑影像是在一点点上前移动着，不安的脚步声也随之发出。
他像是畏缩般地问了一句：“啊，阿诺撒……为什么…你会管我叫宇智波或宇智波君（同学）呢？”
宇智波明焕内心不禁疑惑起来
从小到大，他所接触的人一般都会喊对方的名字，即使是刚认识的陌生人，也是会直接喊名字的。几乎认识的所有人都会称呼他为“明焕”“明焕君”或“明焕酱”的，叫他宇智波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个孩子。
“啊。”
前面的黑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一声毛骨悚然的啊音顿时让宇智波明焕汗毛倒竖。
“因为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山中井人轻声说。忽然，一扇门打开，千万条漏下来的银丝吞没了幔被一样沉重的黑暗，像是电影中一幕白光潮水般涌来，一张单薄的纸悄悄落在地上，如万顷玻璃般照耀。
宇智波明焕下意识地遮住一只眼睛，眯缝着眼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扇小小的窗子，浅金发男孩已经蹑手蹑脚地爬进去了。
宇智波明焕心里一慌，也紧跟着爬了过去。
淡淡的清光洒满纯净的月，柔软与平和，如一张睡美人的脸。五指微微张开，冷白的手心在月光下泛着皎洁，打下一团柔和的亮光。风吹拂着，浅金的发丝在风中摇晃，轻曳在晚风中。山中井人坐在屋顶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看起来有几分潇洒的意味。
他微微抬起头，屋顶悄悄亮，一丝月光泄进了他的瞳孔，遮住了眼中转瞬即逝的一缕暗光。
宇智波明焕愣了神
那是……憎恨？
对月亮的憎恨？
“上次……丁中应该找了你对吧？”山中井人轻声道。
诶！！！
宇智波明焕瞬间打了个激灵，看向浅金发小孩的眼神有些恐惧。
山中井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着：“我就知道。”
大概是察觉到他极度慌乱的心情，浅金发孩子又不看他了，头微微仰着，瞳孔中盛着那一轮无限放大的月亮，是不圆的。
“虽然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是我也能隐约猜到。”山中井人小声地开口道。
听到男孩这么说，宇智波明焕心中又生出无端的恐惧，心像是缓缓地滑入黑色巨兽般的深渊之中。
“安啦，那些不是什么大事。”浅金色发的孩子突然说道，微微一笑。
宇智波明焕：喂——干嘛要一惊一乍的啊
“倒不如说……”山中井人环抱着膝，夜空中的繁星如繁花在眼中盛开，“三年前的那场高烧，也是那场别人眼中的梦……我其实是看见了人生中最为美好的东西。”
浅金发的孩子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嘻嘻一笑：“当然我的人生还很短啦，以后也不确定会看到比那个人更美好的事物，但是至少……”
“至少现在，她是我眼中最美好的事物。”山中井人轻轻地说。
宇智波明焕呆滞了
……她？
山中井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点了点头：“是的，她是一个女孩。”
说到这里时，山中井人的嘴唇颤抖般的蠕动了一下，他垂下眸：“一个女孩。”
“但是啊。”山中井人忽然抬起头，抬起眸，注视着夜空中那轮不圆的明月，“她跟我完全不一样。”
山中井人垂下眸：“很开朗，很活泼。”
宇智波明焕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看着侧过身去发丝在风中轻轻摇曳的男孩。
“在我的记忆里，那一切看起来很真实，因为所有细节我都记着。”山中井人的眉微微舒展开，眼神温柔得像是一杯刚温好的牛奶。
“她最开始像个假小子一样。”山中井人微微仰着头，眼睛仿佛真的在注视着什么东西，“理着刺猬头，但她好像突然有一天审美觉醒了，喜欢穿着碎花小裙子。而且她常常苦恼自己的头发，梦想是有一天能拥有清爽的黑长直，但是由于自己现在的黑短炸，于是她就直接拿着一块碎花小布戴头顶上。”
宇智波明焕吐槽：“所以说这就是你送我碎花小裙和洗发水的原因吗？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发型，谢谢……话说头上戴块碎布不是变态吗？！！”
宇智波明焕才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像牛蛋一样大。
山中井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带着笑意：“所以我才说你跟卡……火影大人很像嘛，她的队友也因为这个经常嫌弃她，说她是笨蛋、变态、吊车尾，或是冷哼一下。”
宇智波明焕听得恍了神，下意识地说道：“那也太过分了吧。”
“是呀，我也觉得很过分。”山中井人的眼睛像是碧阴阴的湖水，偶然有星点光芒闪烁着荡开涟漪，温柔地荡漾着：“但是她却说，把那些嘲讽她的、冷哼的话换一换就可以了呀。比如把笨蛋换成小可爱、小甜心，说什么用鲁爷爷的方法就可以了……”
“她真的好可爱好开朗啊……”山中井人做出总结，眼神纯澈得像是万里碧空如洗，眼中像是浮起朦胧的雾霭，桨声悠悠地荡着。
“而且不止如此。”山中井人伸出一根手指转了转，“她练出了一项特别的技能，百分之百必命中臀部！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可以跨越时空间命中臀部！”
“嗯，这是外挂。”山中井人抱胸，认真地点了点头。
宇智波明焕吐槽：“这算哪门子外挂啊。”
浅金发男孩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吐槽，自顾自地沉浸式讲故事。
“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去了。”山中井人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比我还小。”
“但她总是还没心没肺地笑着，最开始，还有很多人讨厌她的笑容。那些不知道她的父母死去的孩子认为，她肯定家庭很——幸福美满。”山中井人说到这时故意拉了个长腔。
“后来那些孩子渐渐长大了，知道她其实跟他们一样，是个孤儿，很不理解。后来啊，他们说……”山中井人渐渐低下眸，很轻地说：“那样的笑容太作弊了，所以我也想像她一样，一样笑着。”
“后来，她慢慢长大了，身材变得纤细抽条，还拥有了她梦寐以求的长发，额……虽然还是炸毛，但她很开心。”山中井人轻声道：“所有人都喜欢她，但他们对她的喜欢，又不是那些肮脏的欲望，那是‘喜欢’，仅仅是‘喜欢’罢了。她像是一个太阳，大大的太阳，不分左右地照耀着所有人。”
“但很奇怪的是，明明那个记忆是那么地真实，我甚至能看见她带着大大的笑容冲我招手，跟我说着话，我能清楚地看见时间的流动。但时间是流动地那么快啊……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我的视角却又很模糊，看不清我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山中井人轻声说道。
“有一天，她出了任务，她死了，后来她又回来了，所有人也都期待着她的回归，可在那一天……”
浅金色发男孩的声音说到这里时不禁有些颤抖：“她不是她。”
宇智波明焕微微放大瞳孔
她……不是她？
“应该说是，她的性格变了。”山中井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原来的她，在别人捉弄她时会笑嘻嘻地不生气，看到后来手臂上镶满写轮眼的老爷爷，会叫他怪爷爷，会让他上厕所送他奶嘴，明明不是故意的却让一切变得好笑起来。戴一个可爱的发卡就会兴致勃勃地去邀功，我好看吧现在我也是女神了哼哼哼。即使别人还是不理她，她还是会咋咋呼呼地凑上去，说，卡卡西啊卡卡西，卡卡西啊卡卡西，我最喜欢你啦卡卡西。”
“现在呢？她好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随便来一个，就说他们的感情情比金坚。好多男人，好多男人啊……”山中井人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们在疯了一般地抢夺着她，他们我几乎一个都不认识，他们一个个耀武扬威地说，说她为他们生育了多少孩子。有两个的……有三个的……有四个的……五个六个的……生育的越多他们越高兴！”
山中井人的瞳孔涣散得愈加厉害
“除了凛、卡卡西，其他的我一个也不认识，偶尔出现的那个被她以前叫爷爷的请去上厕所送奶嘴的那个老爷爷，现在她一看见口中就大骂，狠狠被她踹飞，明明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值得这样做的事情……可是她却做了。而后来，凛也渐渐消失了，而卡卡西根本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山中井人的瞳孔收缩得愈加厉害，声音忍不住地颤抖。
“最开始，她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看见一群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围在她身边，有的……比她大个七八十岁，有的……比她小个三十多岁，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以青年的模样出现的，都说他们间有了几个几个孩子而彼此炫耀，而卡卡西……似乎没有出现。”
“可后来，我眼前又一花，她变了，变成了一个御姐，莫名其妙地当上火影，又莫名其妙地跟着各种不同的男人。她不害怕了……她开始不害怕了……即使她的身上留下明显的草莓印，即使各种不同的男人包围着她，说什么跟她相亲，什么开店、投票…而她……”
山中井人的眼睛像是被针猛扎了一下，颤抖着闭上。
“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
宇智波明焕愣住了，一个棕发的身影仿佛又在眼前如烟花般爆炸，上衣的下摆微微摇动着。
山中井人又继续讲着，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太稳，仿佛一座即将倾倒的火山。
“我的眼前又一花，转眼间，她的模样又变了，从御姐又变成了十二岁的萝莉，美名其曰，三十岁的年龄拥有幼女一般可爱的外表。”山中井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明明她最想长大，明明她最想拥有一米八的身高，明明她走的时候就快要长开了像个少女一样，明明她……明明她……”
“她似乎又跑到了战国时期，六道仙人时期……还有好多，好多，有的我辨认不出来，因为她有时候还不在忍界待着。和那些后世比她小好几十岁的人，和那些千百年前的老祖宗……上床，怀孕，都是那些忍校课本上我们熟知的人物，初代目火影大人有了妻室漩涡水户大人，他们的孙女就是我们村子的五代目火影大人，可，她却……”
山中井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捂住胸口，紧咬着牙勉强吐出了几个字：
“怀了初代目火影大人的孩子。”
轰——
一阵雷鸣轰入了宇智波明焕的脑内，那个棕发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触手可摸。
“不只这些。”山中井人失落地低下头，一只手紧紧捂住痉挛的心脏，死死咬住牙。
“她还失过忆，说什么全身实力丧失，像个弱小的女性一样被别人欺凌、被别人庇护。可她有时候也好像是自己装成失忆，故意被别人看不起，可在别人真的看不起她时，她又说什么女性的尊严地位什么的，又将别人臭骂一顿……”
山中井人渐渐低下眸：“打一顿，她有过，但很少，更多的时候，她是在说她是谁谁谁的妹妹，谁谁谁的熟人……让对方害怕，或者是借别人的手威胁他或打他一顿，明明是她自己故意想要那样的……”
“她不是她。”
山中井人的声音顿了顿
“她不是她。”
声音渐渐大了几分。
“她不是她！！！”
山中井人眼中藏着的怒火像是彻底爆发出来，鲜红的岩浆洒满天空。
“她是一个赝品！！！”这个孩子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怒火彻底地遮掩不住。
“‘她’披着她的皮子，同她的朋友一起嬉笑玩耍，可到最后‘她’甚至把她的朋友一起抛弃了，和那些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就连凛也变成了‘琳’，甚至有时候压根不存在！！！”
山中井人的眼中充斥着怒火
“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卡卡西！自来也师公、族长大人、美琴阿姨、水门老师、玖辛奈师母、要跟她生蛇蛋的大蛇丸、怪爷爷团藏……那些所有人，所有从前陪她在一起的人……现在全都不见了！卡卡西也不像卡卡西，因为他在跟那个冒牌货谈恋爱！！！甚至有时连这个也轮不上他！”
“我开始崩溃地大吼起来，说她不是她。”浅金色发男孩这时的语气像是一瞬间压低了，原先燃烧起的怒火此时被一桶水浇灭，他静静地说。
“原先那扇被打开的窗像是关闭了一样，世界变得黑暗，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我开始大吼，不顾一切地大吼，她不是她，她不是她！”
山中井人的肩膀微微缩了一下，他紧紧地环抱着自己，像是置身于巨大的寒冷之中，瞳孔如针尖般缩小。
“可这时……一个路人转过了头，面上带着嘲讽的笑容，说，是啊，我知道她不是她，可那又怎么了，我爱看就行。”
“又有一个路人转过了头，面上带着些害怕，说，但是……她们两个各有各的优点啊……”
“慢慢地，慢慢地，所有人都涌了上来，像是洪水一般窒息得令我喘不过气来，她们带着尖利的笑声。”
“我就是喜欢看，大大为了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把我们想看的都写出来了。”
“嘻嘻嘻，……醒来时浑身赤|裸是吧，某些部位疼痛，说明是真做了，得，斑泉扉没有做，柱间存疑，假孕~”
“啊……大大回归这种事真实令人激动，想当年我才……，现在都这么……，比起那些不断发刀的过程，甜甜的未来和花式番外不更棒吗！那些敢骂并试图赶走大大的人，就让他们尝尝几年没吃粮的饥饿鬼，嘴巴能有多么臭吧！！！！！大大，大大，让我们下一年继续前行！”
“……长得是个萝莉，胸围最大b，哈哈哈小学生都是可爱的小黄鸭，对于历经风霜的大人来说，初中生也是小黄鸭哈哈哈哈……”
山中井人垂下眸：“她们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成群地涌上来，我的视野渐渐发黑，再次醒来……我就回来了，再也回不去了。”
宇智波明焕呆呆地看着他，口中神差鬼使地问：“那是……梦？”
“不，那才不是梦！！！”
山中井人忽然崩溃地喊了一声：“如果那是梦的话，那她算什么？她被别人给取代了啊！而她在我的人生中又算什么？！！”
山中井人捂着自己的胸口，唇边被咬着出现一丝扭曲的血丝，手边渐渐攥紧，他似乎逐渐变得平静起来，静静地说：“那个女孩是太阳，是不分一切平等照耀的太阳，可是有一天，太阳被摘掉了，星星被灭掉了。我面对着一片漆黑，蜷在被窝里默默流泪，枕巾被打湿了。第二天，我试着模仿她，去学她的笑容和满身的阳光，可是即使我带着笑容，也模仿得不太像。”
那个浅金色发男孩轻轻地说：“其实我很害怕别人看我啊，因为在别人眼里，有一个人在莫名其妙地流泪。”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山中井人平静地说，但他的眼角上猛然跳出的细蛇般的青色血管却暴露了他此时极度不稳定的心情。
“一个有同伴、有家人，被认识的所有人所喜爱的人，被另一个人取代了。”山中井人紧紧地环抱着膝盖，他莫名感受到脑内像是涌出了一股及其热辣的热流直直地倒灌入鼻腔，迫使他的鼻子发出浓浓的水音。他环抱着膝盖的动作又紧了几分，头埋在里面尽量不让身旁的黑发男孩看到。
一颗心，像是放上了一块烧得火红的铁烙，滋滋冒出的白烟此刻全部迸发。
“……啊我的……！！！”这个男孩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极度崩溃地喊道，那个从他口中吐出的名字像是被什么东西溶化了，压倒在一层层坍塌软腻的肉泥，“如果说她们之间各有优点，可是……”
那颗心被木鱼砰砰敲打着，可蒙在上面的浮尘粘腻细小，如土地上农民最为厌恶的粘土一般。
“一个人，是被取代了，这种东西，可以说是各有优点吗？”
山中井人烧红的心脏浇上一桶冷水，冰火相淬，他渐渐地平静下来，那双碧色的眼睛深处只余下浓厚的漆黑，黑得寂静。他开始缓缓地说:
“但她的同伴也并没有察觉到不同，反而继续和她一起嬉笑玩耍，但最后……就连她的同伴，也只剩卡卡西了。”山中井人轻轻说:“剩下的所有人全都被抛进了垃圾的角落。”
“她挂着她的名字，但她不要她原本的同伴，不要她原本的外表，不要她……不要她……很多时候她也不要她的名字，给自己取很多名字，被那些男人取很多名字……很多很多名字。那个挺得笔直而又散发着光芒的骨架彻底坍塌，只剩下一团油腻的肉。”
“如同孩童的泼浪鼓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