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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楔子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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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星弯腰,伸长了手够到笔,捡起来还给人家。

对方道谢。

刚点完菜回来的陈英认出他来,“小魏?”

男生是洛京农业大学的研究生,跟着导师做某个乡村建设项目,连着两年来枝陵底下的乡村走访,机缘巧合下与本地人陈英结识。

陈英对学历高的人有滤镜,又极度社牛,夸得小魏面红耳赤。

隔壁那一桌子全是小魏的同门师兄妹,他们聚餐,剩两个主位空着。

已经上了水果和前菜,却没一个人动筷。

郑重其事在等着什么人。

隔着半米高的隔断墙,骆星听见他们当中有人说,“导儿怎么还不来?”

“肯定在跟江教授叙旧呗。”

“我也想加入他们……”

这话一出,惹来阵阵哄笑。

骆星最近对“江”这个姓氏分外敏感,偏偏还有同样的后缀。

她心想,总不至于这么巧。

手里突然被塞了个塑料袋,是章连溪提前嘱咐金芙蓉的一个成员买来了药油,骆星解开袋子看了看,里面还有软膏和棉签。

“谢谢,”骆星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班主给过钱啦,你赶紧去擦药吧。”

餐桌周围空间狭小,人又挤,骆星拎着塑料袋起身,问服务员洗手间的位置。

这时,隔壁桌的学生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七八个人齐刷刷的动作,颇引人瞩目。

个个收敛了谈笑,神情变得拘谨。

骆星循着他们的视线,看见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向这边走来。

骆星只注意到后面那个格外高的,被黑色大衣衬得身形挺阔颀长,鼻梁上架了副银框眼镜,掩住漆黑眼睫,线条凌厉的面部轮廓被倾泻的白炽灯虚化,如玉般泠然。

从外面进来,携风带雨。

骆星只敢偷看这一眼。

瞬间别开目光,侧过身躲避,快步走开了。

她进了洗手间,迎着灯光看镜子里的人,拆除了繁复的头饰后,随意挽了个低低的马尾,浓厚的舞台妆没有完全卸干净。

脸颊上晕染着粉紫的色块,眼妆斑驳,沙砾般的亮片黏着眼睑下一小片皮肤,擦不干净。

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就现在这张脸,骆星暗暗祈祷,又心怀侥幸,刚才的匆匆一眼应该不至于让江云宪认出她。

这家酒楼的洗手间是男左女右的划分,中间的公共区设置了两排洗手池,靠墙的角落有几个树状圆墩,和两盆用作装饰的圆叶蒲葵。

骆星坐在圆墩上再次检查膝盖,伤势看着比半小时前瘆人。

白皙皮肤被大片淤青覆盖,骨骼支起处透出泛黑的绛紫色,渗出猩红的血点。

骆星叹了口气,拆开药油和棉签的包装。

药油的瓶盖格外难拧,她两根手指被磨得通红。

大力拧开的一瞬,瓶盖飞了出去,棉签从塑料袋口滑落,散了大半,眨眼间遍地狼藉。

手机还凑热闹地嗡嗡响。

骆星顿觉头疼,手忙脚乱地接起这通来自章连溪的电话。

“……是,买药给我了,药油和喷的都有。”

“她说你给钱了,不肯收我的钱。”

“好,嗯,我知道……你别喝太多酒……”

骆星听着电话,低垂的视野中惊现一只男人的手。

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手背皮肤下绷起的青筋和嶙峋的腕骨隐隐透出力道。

他弯腰捡起瓶盖给骆星,骆星下意识张开手掌接着,又见他把那些弄脏的棉签一根根拾起,扔进垃圾桶。

章连溪的电话已经挂断,骆星曲着一条腿,青紫的膝盖裸露在外,像一尊被海浪冲刷的礁石,禁锢在圆墩上动弹不得。

江云宪比她自然。

省略掉寒暄,半蹲在她面前,替她检查膝盖。

“脚踝有没有扭到?”他问。

“没。”

骆星听见自己虚浮的声音,落不到实处。

脚踝被温热的手指握住检查。

骆星的心脏好像被同时攥紧,被烫着一缩。

她那点儿往回撤的力道对江云宪而言,可以忽略不计,他带茧的指腹试探性地按压了几处位置。

“这里有没有受伤?”

“没有。”

这次骆星回答得更快。

她甚至忘了伤口的疼,惦记着脸上惨不忍睹的妆,心里满是窘迫。

刚想问江云宪怎么来了枝陵,就见他接了个电话。

武仲在电话里问江云宪人哪儿去了,菜都上齐了。

“你们先吃。”江云宪说。

“你江大教授不来,这群小崽子不敢动筷啊。”

“不用等我。”江云宪敷衍道,视线片刻不离圆墩上的人。出风口正对这边,她鬓边绒绒的碎发随风而动,扫过眼尾。

江云宪没忍住,伸手拨了下,仿佛再熟稔不过的、臆想中做过千百次的动作。

骆星微僵,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仿佛真在专心应付这通电话,直到结束。

“我一个朋友来这边出差,约我吃饭。他是农大的老师,还有几个学生也在。”

骆星反应两秒,意识到江云宪在向自己解释和交代。

他却没问她是怎么伤的。

江云宪拿起墨绿色的扁口玻璃瓶,把药油往手上倒,几下搓热了掌心,敷上骆星的膝盖。

“有点疼,忍着点。”

骆星顿觉一阵辛辣灼痛从皮肉里烧起,被点了一把熊熊烈火。

她忍痛不肯发出半点动静,缄默地看着蹲在面前替她上药的江云宪,用目光描摹他乌黑发间小小的发旋。

那张侧脸清隽,半边身体泯没在蒲葵撑开的扇状阴影里,连颈间的皮肤都被镀上些许灰调的冷意。

直到他说:“好了。”

骆星回过神。

“先晾一晾,别全蹭掉了。”

江云宪打开水龙头,冲掉指缝间残留的药油。

他没有着急走,过了几分钟后,等骆星一节节放下堆叠在膝上的宽松裤腿,他弯腰收拾好塑料袋,随她一同走出去。

“吃完饭回去吗?”他问。

骆星点头。

“住在外公家?”

“嗯。”

“等我一起,还没去拜访过。”

好像只是普通的寒暄。

不像多年未见的朋友,更不像新婚的丈夫与妻子。

通往酒店大厅的走廊,很短的一段路程,骆星心生恍惚,她至今仍觉得不真实。

她没骗李似宜,她真没谈过,但三个月前,骆星和面前这个男人领了结婚证。

他是绣婶口中如今已“高攀不上”的江云宪,也是当年小厘山上穿着旧衣的清癯少年。

他们认识的时候才十七岁,他们的遇见没有任何供人遐想的空间,是一场反浪漫主义。伴随着酷夏的暴雨,和灰尘蒸腾的沉闷躁意,像季风过境,途经骆星动荡不安的梦。

片刻的走神后,骆星回到了自己的饭局上。

这顿饭她吃得心不在蔫,陈英跟她讲客气话,说不好意思刚才众人没等她就先吃上了。

骆星不在意地摇摇头,心思还遗落在隔壁桌。她与江云宪的直线距离不到半米,背对而坐,一个回头便能看到。

“能不能借我一片卸妆巾?”

饭吃到一半,骆星搁下筷子,向旁边的女孩借了卸妆巾和小镜子,细致地擦掉了脸上涂抹不均的细粉和亮片。

粉白脸颊恢复了素净,五官清秀,像水墨画里云销雨霁处的留白,浓淡相宜。

32号桌众师生离席的时候,33号桌的金芙蓉众人还没散场。

江云宪拿起椅背上的大衣,搭在手臂上,把武仲送出酒楼大门,自己却不走。

武仲有些莫名,摸不准他打什么算盘。

“等人。”江云宪说。

几个学生也赖在原地,拖拖拉拉的,武仲打发他们回宾馆休息,他们不怎么乐意。

“行了行了,”武仲看穿学生们的小心思,打趣道,“想跟江教授合影直说啊,有我在,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说完用手拍拍江云宪,“得有吧?”

江云宪淡笑:“有。”

学生们雀跃,一窝蜂挤过来,叽叽喳喳商量站位。

这时,酒楼大门口涌出一群人,金芙蓉那桌终于散场了。

他们因为今晚登台演出的缘故,无论男女,脸上都带浓妆,有的没来及卸便来了酒楼填肚子,被室内的暖风热汤一熏,劣质妆容脱落,变成潦草鬼面,颇具视觉冲击。

又喝了酒,七嘴八舌,打翻了麻雀窝。

骆星是其中最安静的一个。

耳边太吵,她随着人潮低头往外走,没注意到大理石柱后预备拍照的师生。

“阿星——”

江云宪这一声有些突兀。

声线低沉,平静无澜的语气,分贝也没有多大,却在嗡嗡的嘈杂里穿透空气,让骆星定在原地。

“过来这边。”

骆星也不知怎么被邀请进了拍照的人群当中,她被簇拥着,站在江云宪身边。

武仲和学生们目光在她和江云宪之间流转,好奇快要从眼里溢出来。

“不介绍一下?”武仲率先问江云宪。

“我太太。”

骆星听见江云宪这么说,浓密的长睫仓促地眨了下,海藻般的长发散在雪白的颈窝里,脸被围巾遮挡住大半。

突如其来的惊天八卦震得武仲一懵,他先前可是没听见半点风声。学生们则在起哄,都是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众人表情精彩纷呈。

被委托拍照的门童端着相机,让大家看前方。

骆星配合大家拍合照时,习惯行地微微扬起唇角。左手边是江云宪,手臂挨着手臂,他们之间没有间隙。

远处的镰刀月像盏火苗微弱的夜灯,近处霓虹闪烁。

画面定格的那秒,所有人看向镜头。

而江云宪在看骆星。

被长久注视过的人不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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