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看意识如何呈现,来塑造他们意识。”
“文化!她们需要一段承载着无数女性身影的历史文化。可如今我们所能读到的所有历史文本,几乎都没有这样的身影。”
“提着笔的都是男性史官,拿着剑都是男性将领。最重要的两项东西决定了历史的书写方式。隐晦寥寥,便可将女性的胜利抹杀,将历史的逻辑延续。”
“你看着历史间他们的道路,何其繁多!君王不成,可为群主;圣人不成,可为君子;文臣不成可为穷吏、武将不成可为走卒、豪商不成可为贩夫、窃国不成可为窃贼、奸臣不成可为小人。就连意气潦倒,百来颓唐,他们醉生梦死还能高歌男性诗人笔下的将进酒、楼兰梦、塞外曲。”
“可女性,有的是什么?是白首不相离!是深院娇娇女!是夫婿觅王侯!”
同样都是在做梦,他们梦里是封王拜相,她们梦里是嫁得封王拜相的公侯。
“这就是意识。”
此时的鱼朝恩,早已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上,那些话就像是一把把凌厉寒霜的刀剑,将她的血躯贯穿,疼得每一口呼吸都颤抖不止。
老城主缓缓叹了一口气,屈身跪在在地上。
外面酒楼街衢的热闹繁华声吆喝不绝,像是世间一个很平凡琐碎的日常,可就是在这样平凡的午后,老城主和鱼朝恩蹲坐在阴暗潮湿的地上。
老城主抚摸着鱼朝恩的发髻,眼里蕴含着无尽苍凉之意。
“我在沧州城这几十年的功绩,最看重的只有三样东西,我的女儿是沧州城的史笔,好友的女徒儿是凌霄山的执剑,还有那一本未完待续的坊间话本。”
“话本,不过是雕虫小道,人人都说它毒鸠人脑,可,意识起于青萍之末,于无声处闷惊雷。”
“这三样,是我送给沧州城所有女子的礼物。话本赠与她们一场幻梦,笔铸就一段她们的历史,剑赋予她们铮铮的傲骨。”
“世间之大,何妨去争上一争。”
“败,胜胜矣!”
寒无衣带着萧缙,走了很远的路,躲过了无数明枪暗箭的追杀,一路北上赶去和关山一行车队的人汇合。
然后在野外的密林中,寒无衣收到了百晓生的书信,告知了她沧州城后来的结局。
鱼朝恩,在八千血衣卫的轮番血战里,力竭而死。
冠濯英,被百剑割脉,放血而死,尸首不见踪迹。
柳姿生,在沧州城刑台上处于五马分尸之刑,尸体被扔在街口,遭到百姓围观扔烂菜叶唾骂。
他们三人被称为逆贼,定死在沧州城的耻辱柱上。
而曲里长眉被血洗,古堤大柳里凌霄山女弟子以自损一千的代价杀敌八百,死去的那些权贵之人,足以让沧州沉寂很久……
寒无衣眉眼上,又多了几分苍凉风霜。
逃亡多日,疲于奔命,她用暗哑地声音问道一旁的萧缙:“若你建立新朝,可有几分把握?”
萧缙闻言,失声一笑。
他拿起一旁的半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一副简陋的南北行军图。
“此去冀州,势必要先安定蠢蠢欲动的匈奴大军,攘内先安外,可冀州军心不齐,各有心思,打仗不仅要凝结兵力军心,还需要锻造兵器,制作火药,后方要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足以挺过战争的耗时,还有……”
萧缙难得耐心,和寒无衣一介江湖人一字一句的分析着,可寒无衣神思飘忽,早就听不进去萧缙的声音,等到回神时,已然不知萧缙说些什么。
“想要挥兵南下,还需要顺应民心,统一北方,还要联合南庭的藩王,要师出有名,要人心集齐……”
“总之,复仇之路,遥遥无期,一切还需从长计议。”萧缙看出寒无衣听不进,索性懒得废口舌,直接一句总之敷衍过去。
寒无衣骂他:“等你报仇,皇帝只怕自个先死了。”
萧缙苦笑:“寒无衣,死局如此,要我如何翻盘?”
“能翻。”寒无衣冷道。
“道阻且长啊……”萧缙低叹一声,望着手里机关匣打开之后,露出的半枚虎符,眸中风云翻滚。
寒无衣手中剑光一闪,枯叶漫天飞舞,掩盖在方才萧缙画的地图上。剑入鞘声中,冷淡声响起:“行之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