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知道吗?他很久不笑了,叔叔阿姨出事后,他就不笑了,现在含青又生病……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快没有亲人了。外婆,他好可怜。他比我还要可怜……
覃悦笙一个字不想听,想方设法地躲她。可还是一次次被她找到,她搂着外婆的胳膊,脸埋在外婆的颈项处撒娇,她说我好喜欢他的,从小就喜欢。我喜欢他,不想他难过,不想他可怜,我想他开心想他笑,我帮帮他,好不好?
外婆,你帮帮我,好不好?
最后,覃悦笙联系了宋夏宜在美国的医生马特,得到了骨髓移植虽然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大部分情况都能自行恢复的解答。
这其实不能叫覃悦笙安心。可这期间她又去看了陆含青,正好看到那孩子持续高热到口腔感染的痛苦模样。她在刹那间开始心软。
在夏卫平抱着宋夏宜身体状况不好移植检查不可能通过的侥幸心态中,检查不可思议地通过了。他忍受不了老友的含泪感激,心情复杂地看着病房里欢欣不已的宋夏宜、喜难自禁的陆家二老以及沉默不语的陆屿桥。
陆屿桥的沉默来自覃悦笙的托付。就在宋夏宜去做一系列检查的过程里,覃悦笙找到陆屿桥,坦白诚恳地说清了自己的担忧,她说夏宜身体一直不好,虽然医生告诉她捐献骨髓对健康没有什么损害,但她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其他不明显的不可逆的或者现代医疗水平发现不了的伤害,她说夏宜父母离婚后早已各自有了家庭,除了他们两个老人夏宜没有其他亲近的人可以倚靠,她问如果夏宜帮助了青青,那你以后也好好照顾她可以吗?
陆屿桥一下听懂了覃悦笙的意思,他对覃悦笙作出保证:“我会照顾夏宜一辈子。如果她愿意,我会和她在一起……以后结婚也可以。”
采集干细胞的过程很像抽血,时间也不长,这和宋夏宜想象中的捐献骨髓的过程很不一样,她以为针头要插入骨头中,想到的时候觉得很吓人。
外周血采集的前五天,她开始打升白针,第一针打完,她很快出现骨骼疼痛的症状。她不敢让外公外婆知道,偷偷去问了医生,得知这是升白针在少数人身上会出现的不良发应时,她的心脏开始突突地跳,好在之后症状没有更严重,大概十天后,骨痛的感觉消失了。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骨痛的事,外公外婆她不敢,陆屿桥她没见到。因为陆含青开始移植手术前的进仓预处理了,她会经历全身白细胞被全部杀死的类似大剂量化疗的过程,在输入造血干细胞之前,她会一直处于免疫力极度低下的危险状态。这个阶段,陆屿桥当然半步不敢离开。
二十岁的宋夏宜还没有像之后那般很习惯独自应对各种情况,所以那几天她因为害怕非常不安,对外婆表现出了异常夸张的依赖。撒娇,要抱,要外婆一步不离地待在她身边。
覃悦笙揽着她晒太阳,问:“夏宜啊,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他很好嘛!”宋夏宜说,“我希望他可以开心起来,像以前那样。”
陆屿桥真正开心起来,是在陆含青手术成功、顺利出仓再转入普通病房,瘦脱相的脸上终于一点点长出血肉后。陆含青慢慢有了气力,开始变着法儿的提着奇奇怪怪的要求要这要那时,陆屿桥都欢欣地答应了下来。
纪尔希来探望,对陆含青被娇惯得愈发离谱的性子很是看不下去,问陆屿桥:“她要星星月亮呢?”
陆屿桥:“那也摘得。”
纪尔希没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很无奈地说:“你家这姑娘精明着呢,小心以后惯得收不回头。”
一语成谶。陆含青是个十分懂得恃宠而骄的孩子,知道家里最惯着自己的是她哥,知道好多事情只有在她哥眼皮底下干才能没事,所以她大部分挑衅宋夏宜的举动,都选择她哥在场时才做。
陆屿桥的后悔来得很迟,当他意识到应当阻止陆含青对宋夏宜的攻击时,她们早已彻底休战。
这是后话。
陆含青对宋夏宜长达十数年的针对,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加速期,是在她出院在家休养的那段时间。
起初,得知是宋夏宜救了自己时,陆含青对她当然非常感激,虽然感激当中带了些别扭,毕竟她生病之前就讨厌就不喜欢宋夏宜,谁叫她总是来找她哥的呢?天底下哪有自己没哥哥就去抢别人家哥哥的道理呢……可不管怎么说,是她捐骨髓救了自己一命,那就是救命恩人了,电视剧里对待救命恩人是连来生来世都得做牛做马报答的。
陆含青报答救命恩情的第一步,是在对待宋夏宜的态度上做出了改变,尽管这让她们其后相处的每一个时刻都变得格外尴尬,但是双方仍在努力地忍耐、适应着。
要不是那年秋天的一个寻常傍晚,发生了些不寻常的事,她们俩或许早已经习惯了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