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看过你的电影,夸你演得很好。”
“我……”我并不想听她夸我,宋夏宜想这么说,她不要虞海心来评价她。
陆屿桥等了两秒,没等到她往下说,亲了亲她的额头,“她问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问我结婚之后的生活是不是和单身时很不一样。我说不知道,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她一点不意外,说她从青青那边听说了一些,她说我这样生活有问题,对自己对身边的人都不负责任,她说时间停不下来……她不懂,时间可以停下来,我的时间就停了下来……直到去克罗,戒指丢了是我没有想到的意外,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时候我的时间好像突然开始飞快地走了,那个戒指莫名其妙地让我非常介意,像是擦干净脏了很多年的镜子一样,我开始就看到很多被尘封的往事,我后悔、歉疚,拼命地想做些什么来补偿你……”
宋夏宜说:“你不用补偿我什么,也不用觉得歉疚。”
“如果你怪我,我可能心里会好受一些。”陆屿桥怅然道,“但是你很温柔很心软,所以你愿意原谅我也不会怪我,这让我感觉庆幸的同时又非常不知所措……我去浔遥探班,陪你去波士顿,越来越想听你的声音,越来越期待见到你,你受伤后来生病,我很担心很恐惧,我追着你的步子跑,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你……你让我牵肠挂肚,我想我很喜欢你。”
“夏宜,我觉得我在爱你。爱让我担惊受怕,爱让我感觉到苦涩。”
他问:“你以前爱我,也是这样吗?”
宋夏宜被惊得头脑一片空白,所以在她不再期待的时候,他开始爱她了吗,可因为愧疚产生的关照是爱吗?怜爱是爱吗?她不确定。目光里,他的表情是她没见过的不自信,她和他一样困惑,爱是让人担惊受怕委屈苦涩的东西吗?
想了很久她开口,告诉他:“听别人说,爱是甜蜜的……所以会不会是我们都误解了爱?”
她不相信——
她一个字也不相信——
陆屿桥觉得无法呼吸,浓重的苦涩噎满了他的五脏六腑,环在她身上的手轻轻在抖。良久,他好不容易控制好心情,紧了紧怀抱,他想她不相信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伤害她太多次太多年,怎么可能轻描淡写苍白无力的几句话就让她全然释怀。
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又去亲她的眼睛,放缓声音告诉她:“如果是误解,我们就一起去寻找正确的答案。”
说完轻松地微笑起来,在她脸上连亲了好几口,说:“睡觉吧,明天早上有工作吗?”
“没有,明天休息。”
宋夏宜躺在床上好久没睡着,她知道身后的陆屿桥也没睡着,反手去碰环在她身前的手,立马被握住。她在黑暗里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冬天为什么天天会给我带豆浆吗?”
“你喜欢喝,说甜甜的。”
宋夏宜翻了个身面朝他,又往前挪了挪靠紧,开口:“外婆他们接我回国的时候,我很害怕。妈妈很严格,我普通话讲不好,她常生气,她生气我更不敢开口,结果话说得乱糟糟。回国没几天,有天早上我去温迎家找我外公,手里拿着外婆给的牛奶在喝,路上碰到几个小孩,他们问我手里拿的什么,我说奶,他们就笑,问什么奶什么奶,我说牛奶,什么牛奶他们又问,我不认识盒子上面的字……一个小孩嘴里念了几个字要我学,我说不出来,他就过来抓我的牛奶,盒子被他抓瘪,牛奶洒了一地,我衣服上也溅得都是……你正好路过,路见不平大喊一声’都干什么?别欺负人!’”
这一幕陆屿桥还有印象,记得当时深秋初冬的天,温度很低,她耳朵尖冻得红红的,蹲在地上捡牛奶盒,还拿纸巾去吸地砖上一滩牛奶,眼睛里一片水汪汪,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低头问她:“就因为这件事,所以在温迎施煦熙文尔希当中,你第一个愿意和我交朋友?”
“嗯,你还给我豆浆了,热的,而且很甜。”
陆屿桥笑了,没见过谁像她那样的,一杯豆浆站在路边三秒钟就干完了,所以他才会问她好不好喝,所以才会给她带了一个冬天的豆浆。
宋夏宜说:“我一直记得那一天,你跑过来,拦在我前面,吓跑那帮小孩,又给我豆浆……因为记得太深,所以依赖过重幻想连篇,依赖你总是帮我,幻想你会是我的家人。”
她好像在表达什么,陆屿桥抓不住,只能明确地告诉她:“我是你的家人。”
宋夏宜沉默了,想说那天你要是没有路过多好啊,日后就不用被我赖上,想说我幻想的家人会永远坚定地选择我,他爱我尊重我理解我支持我,不会质疑不用求证,我知道我就是他第一选择,像妈妈天性就会爱她的孩子。
像大多数做母亲的会爱她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被谁坚定地选择过。
她不能说。说了就像在祈求更多。
心外无物,她再一次徒劳地劝慰自己。
“陆屿桥——”
“嗯?”
“我们不分开的话,以后尽量活得轻松一点,好不好?”
陆屿桥搂紧她,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来,他说:“好,我们轻松地生活。”
他说:“不要想了,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