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夏姊姊……”雾岫却叫住了一只脚已跨出房门的花夏。
花夏回头,只见雾岫孑然立于窗前,她的面容半隐在阴影中,唯有一双神俊异彩的眼,透出晦暗不明又病态疯狂的暗芒。她笑着,温柔对花夏道:“您最好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易……我身上,可是随时都带着茶刀的。您知道的,我要是疯起来,什么都敢做。”
被她这样冷漠的眼神盯着,花夏一瞬间只觉脊背发凉,顾不上再放两句狠话,直接调头,踩着小碎步快步离开了。
等到完全听不到花夏的脚步声后,雾岫才脱力一般,扶着笼笹跌坐在了地上。她觉得双腿有些发软,所有强撑的气力都在这一刻被抽空,雾岫呆呆坐着,有几息的茫然。
小濑不放心她,忙跑了过来,要把雾岫搀扶起来。
雾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只是跟花夏斗智又斗勇,身体和精神都有点超负荷运作了而已,我缓缓就好。”
听她这么说,小濑也没有强求,只是跪坐在雾岫身边,无言地陪伴着她。
雾岫出神地望着窗外,这几日天暖气清,覆于樱树上的薄雪已消融殆尽,依稀可见崎岖老枝上的嫩粉花苞。晴空高阔,新蕊点点,好一派盎然生机、春意浅浅。然而雾岫却没有这闲情欣赏这怡然春景。
她在回想着自己刚才的举动。
那时候,她见小濑要被小厮们抓住,第一反应就是先拿住花夏这个始作俑者,围魏救赵。这不奇怪,稍微有点急智的人都会这么想;可奇怪的是,她居然丝毫不费力地就拿下了花夏。她两人都是花魁,身体素质以及反应力该是差不多的。况且,花夏是名成年女性,而她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个少女,就算她有心算无心,有着些许微末的优势好了,也不该如此迅速地结束撕打。
那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制服了花夏。她好像天然就知道自己应该从哪个方位接近花夏,该钳制哪里才能让花夏毫无反抗力,这些事,仿佛是一种本能,比弹琴舞蹈这种肌肉记忆更深刻的,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雾岫收回了视线,定定地看着手中拿着的这把茶刀,大脑又是一阵空白。她又是什么时候、出于怎样的目的,才顺走这把茶刀的呢?为什么她使刀会使得如此顺手?这样的警惕、机变,和身手,之前的「雾岫」,真的是普通人吗?
……唔,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雾岫大人、雾岫大人!”看着雾岫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迷茫,小绪赶忙连声呼唤她。
雾岫陡然醒神,从那种如陷漩涡深渊般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此刻再去细想,却没了方才那玄妙如魂魄离体似的感觉。
“我没事,”雾岫合眼,用手指捏了捏眉心提神,“只是有点累了。”
小濑看着她,目露担忧,欲言又止。
雾岫见她这个模样,不由莞尔,对她摆了摆手道:“你不必道谢,说到底我也是为了自己。”她慢慢把茶刀收回腰带中,闲话家常一般道,“你是我的贴身侍女,是我的身边人,我若是连你都护不了,那这森屿屋,还有谁拿我当回事?日后,还有谁会替我办事?”
“……可是,今晚您要去见山本老爷,”小濑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从其比平时稍快的语速,不满听出她的急切与担忧,“您刚才应该胁迫着花夏桑,让她取消今晚的约见。”
雾岫眼神微闪。
她固然可以借着方才的优势威胁花夏作出最大的让步,而花夏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必然无所不应。只是,当花夏脱困后回头想一想,发现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肯定会另想法子找她的麻烦。不如雾岫自己做出些许退步,适当地让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利益,以换取更长远宽适的生活空间。
当然,这些盘算自不用跟小濑言明。
雾岫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小濑的手安慰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我离他远,他对我做不了什么的。”
安抚好小濑,雾岫看着时间差不多,便让她帮自己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