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料从指尖滑脱,池列屿已经走上前去,散漫地抬手搭了搭红毛肩膀,像红毛刚才对待许朝露那样,乍一看还挺亲切。
下一瞬,红毛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肩骨像被人捏碎了似的剧痛。
等他和卷毛反应过来,池列屿已经松开手,讥诮道:“职高的吧?身子骨这么弱,还没成年?”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不揍未成年,快滚。”
池列屿看着很瘦,力气却大得惊人。高中他们班每周都要换一次座位,大家图方便,都习惯连桌子带书一起搬,男生先搬自己的,再去帮女生搬,大部分男生还在哼哧哼哧挪自己桌子的时候,池列屿已经帮周围的女生都搬完了,干的活最多,看起来却最轻松。还有打篮球的时候,许朝露见过他跳起来暴力扣篮,手离开篮筐的一瞬,整个篮球架嗡嗡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初中他就曾经把小区里的篮筐玻璃扣碎过,被物业和他爸妈围起来骂,说这样很危险,后来也没见他改。
似是被他说中了,两个混混真是没成年的职高学生。
站在比他们年长还比他们高半头的池列屿面前,脸上都浮现退缩之意,尤其是红毛,疼的龇牙咧嘴,感觉他俩加起来都打不过这哥。
那还等什么?快跑啊。
估计是觉得没面子,俩混混边跑边啐骂,像两条夹着尾巴无能狂吠的野狗,一溜烟消失在巷尾。
这就走了?
许朝露有点没反应过来。
抬头瞅眼池列屿,她若有所思:“你这个发型,确实挺唬人的。”
池列屿脸还冷着,没理她,兀自走进杂货铺,拿了个小玩意出来,加上许朝露买的雪糕一起付了钱。
小玩意是青草膏,池列屿往许朝露手上一扔,没好气说:“痒就涂点药,别在那儿抓啊蹭的。”
她今天穿的裙子太短,只能包住屁股,大腿后边有个蚊子包,被她蹭得红了一片,烙在雪白无暇的肌肤上别提多显眼。
也不知道有多痒,被混混围住了还在那儿心无旁骛地用另条腿蹭。
“谢谢。”许朝露把装雪糕的袋子递给他,当场抠了点青草膏抹在蚊子包上,凉凉的药膏让人肌肤发紧,提神醒脑,许朝露又在太阳穴抹了点,笑,“有点像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什么味?”
“草味。”许朝露说,“小时候吃草吃多了吧。”
“……”
“挺好闻的,真的,我喜欢这个味。”许朝露和他套近乎,“新发型也很好看,帅炸了,下周开学肯定迷倒一片妹子。”
她的赞扬发自内心,如果没有池列屿从天而降,她不知道还要被那两个混混纠缠多久。
两人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老街上,池列屿瞭着前方,对许朝露的吹捧无动于衷,脑子里恍惚浮现刚才她默认是他女朋友的样子。
站在他身后,呼吸很轻,手指像猫爪子轻轻勾住他衣摆。
许朝露也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儿。
池列屿这么懒散一人,成天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刚才竟然会和小混混动手,就不怕那俩是硬气的,当场和他干起来?
他这么替她出头,还给她买青草膏,该不会……
是她的守护天使?
说实话,池列屿刚出现那几秒,许朝露看他好像全身都在发光,天上有地上无的帅。
池列屿不知道许朝露忽然乐什么,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好事儿,边走边蹦跶,马尾辫在脑后晃荡,嘴里哼着歌:
“像孩子依赖着肩膀,像眼泪依赖着脸庞。你就像天使一样,给我依赖,给我力量……”
阳光赫赫炎炎照耀着大地,盛夏的热风熏得人眼皮都睁不开,池列屿想问许朝露要青草膏提提神,转头就对上她弯弯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盯着他。
她含笑看人时总显得情意绵绵,眼睛里像藏着拂晓时分点亮世界的晨曦,看久了容易陷进去。
池列屿漫不经心地错开了视线。
青草膏都被她捂化了,他抹点到太阳穴,总觉得凛冽的草香里混进了她身上的茉莉味儿,甜滋滋的。
旁边就是理发店,推拉门“嚯”地打开,贺星诀从里头钻出来,打眼就看到一对男女站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啊你们,买个雪糕半天回不来,原来背着我在这儿偷吃。”
这话听着,像在骂他俩背着人偷腥。
许朝露耳朵莫名发烫,拎起雪糕袋子给贺星诀看:“谁偷吃了?明明一个都没动。”
贺星诀走过来,有点骚包地摸了下两鬓,师傅在那儿给他刻了个花里花哨的字母“J”。
舒夏跟在他身后,有些话在店里不好说,到了外头才敢畅所欲言——
“你这头剪得太值了。”她竖起大拇指,“花了二十五,剪出了二百五的效果。”
“你才二百五,你根本不懂时尚。”贺星诀决定离她远点,这人肯定不是他的天使,他现在急需天使的温暖抚慰脆弱的心灵。
他觉得他的天使应该是许朝露。
理发店屋檐下有排塑料椅,四人坐在那儿分雪糕。
许朝露眼疾手快地从袋子里掏出唯一一根大布丁,贺星诀记得这是他点的,正欲伸手接,就见许朝露用衣服擦了擦手,直接撕开了袋子。
然后把这根唯一的大布丁。
递给了坐在她旁边的池列屿。
贺星诀:?
靠,露露王也不是他的天使吗?他只想要女生天使来着。
但是有天使总比没有好。
“吃草。”贺星诀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大布丁是我点的。”
池列屿:“哦。”
在贺星诀心目中,从小到大,他的好兄弟吃草都是他见过最帅最有逼格的男的,不光是长相,那种帅是深入骨骼刻在基因里头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倍有范儿,站在茅坑里都是最帅的那根葱。
认识这么多年,贺星诀几乎没印象他兄弟形象崩塌过。
除了现在——
姓池的狗东西忽然伸出舌头,慢条斯理地从雪糕底部往上舔,舔到顶上再翻个面,重复动作,全须全尾地把整根大布丁舔了个遍。
做完这些,这狗东西懒懒向后一靠,扬了扬下巴:“你还要吗?”
贺星诀有点想吐:……
可以确认了。
这伙人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守护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