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手长腿的少年人白皙的右手腕上套着一圈红绳,红绳下是几道深浅不一的割痕愈合后鼓起的狰狞新皮,像是长短不一的毛虫横亘般粗野丑陋。
不知是红绳还是割痕,亦或者两者皆有。影玖双瞳紧缩,被刺激的陷入回忆。
她曾赴过剖心宴、到过炼童村。
惨案的对象从不分性别、年龄、身份,剖心宴的上品来自十六芳龄天真单纯的少女,每宴数十颗的心脏中也不乏有貌美少年的心;炼童村的村民在村口支了口烧水的大锅,他们把老人、小孩清理好后就扔进锅里煮,途径的行人不论身份高低皆被悍民绑来处理了吃,村后的白骨垒有小山般高。
眼前的画面频闪,影玖一时看到死不瞑目的女人,一时看到没了眼舌的稚童,一时觥筹交错、红纱轻缦,一时荒田白地、荒村瘦尸。
在前往炼童村的小路上,影玖看到一个背对着跌坐在地的幼童,将手中的匕首紧了紧,影玖悄无声息的接近。
临近时,扎着俩发髻的小孩慢慢转过脸,露出一张影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如果将面前人的年龄缩小七八年,或许就是此刻这张脸。
那七八岁小孩的眉眼像极了稚气未脱的贺年。
“贺年”的嘴一张一合,无助且无声地向影玖喊着什么,影玖却辨别不清了,因为下一秒“贺年”的眼耳口鼻都被剔除干净,几道潺潺的血水从面上五个孔洞中流出,跌坐地的幼童顷刻间化作了一具枯骨。
枯骨在风中化作粉尘飘扬,荒诞的场景落幕后,一根细红绳凭空落在原地。
为什么第一次看到红绳?
为什么之前都没注意?
盯着腕间血红的细绳看,影玖的眼睛失焦又聚焦,明明灭灭似乎仍陷在幻觉与现实间。
见影玖一直盯着右手腕的割痕看,贺年下意识把手往后藏,旋即又想到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干脆挥舞起右手跟影玖打招呼。
两年的被拐卖生涯里,曾有一次他被卖给了一家信奉邪/教的富户。
他们把他关在地下室里,用锁链铐住双脚,像养着待放血的牲畜一样养着他,需要放血的时候就割开他的手腕在碗里放血。
那口血碗还镶了金边,邪/教徒们把血碗放在祭坛上献祭给邪/神,等神明歆享过后,教徒们便急不可耐地争抢着将血往嘴里灌,他们虔诚地相信喝幼童的血能够长生不老、百病消退。
圆形的祭坛就设在地下室,每次祭祀过后看到那些虚伪的大人像是享用美味大餐一般陶醉无比的喝着自己的血,年幼的贺年就感到一阵反胃,恶心得够呛。
但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场大火让贺年与过往做了切割。
如果影玖好奇他手腕上的割痕是怎么来的,贺年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告诉她这段往事。
注意到走近的影玖眼下有些青黑,贺年关心问道:“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最近没睡好吗?”
“嗯,梦多。”下意识回答着,影玖的目光仍追随着红绳,意识却渐渐清醒过来。
“还是要好好休息,兼职别太累了。”
贺年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好。”
恢复神志的影玖淡淡应声,离开的脚步却有些虚浮。
见影玖和叶馨蕊离开,落后两人一步的容婉此时下了楼梯。
见了贺年她也不废话,“你喜欢喝什么?”
轻轻抚过右手的伤痕,贺年挑眉很欠揍的说:
“怎么,回礼吗?你们成了?不会吧,我以为你起码还要再过个一两年呢。不会是你霸王硬上弓了吧?”
“废话真多。”
那就是还没成。
“一瓶冰雪碧麻烦明天中午送一下。”
“事真多。”吐槽言简意赅,容婉在心里向贺年竖了个中指,但也没想着黑了这瓶回礼。
令容婉没想到的是,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的是这个与她交集不多的凑热闹狗大户贺年。
周末的时候,卫萱带着容婉到贺兰家拜访。
两位长辈在客厅讨论新店开设的事宜,容婉跟着贺年来到他的房间。一进房间,容婉就看到了床头柜摆着的显眼相框。
相框里是两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一起笑得灿烂。
应该是贺年和郑锋在村里学校上学时照得合照。
两个原生家庭都不能说好的人相顾无言,只对坐着浅浅聊了几句。
起身将桌柜上的相框收起,贺年意有所指道:“我以为你想要的都会不择手段得到。”
所以不要再一直盯着别人的爱情看了。
被警告的容婉毫不心虚,他东西摆在外面不就是要别人看的吗?
不像她,珍贵的东西都有好好藏好,只有她自己能看。
不择手段吗?重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啊。
垂眸掩好唇角的笑意,容婉在心里轻轻笑道:
也是,不管一年还是两年,是她的总会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