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看着形容枯槁的卫青,已是心如刀绞:“为何,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要舍朕而去?”
卫青勉强笑了笑:“谁叫陛下您是主犯,臣等只是从犯呢?”
刘彻亦勉强想笑一笑,可却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卫子夫紧紧握住弟弟的手,欲语泪先流。她半晌展颜,如雨后初霁:“早回去也好……正好好好管束去病,咱们都不在他身边,他肯定又要胡闹了。”
卫青的眼中涌现泪花,他艰难地点点头:“……弟弟,一定好好教训他。”
夫诸就在这时,迈着轻快的步子,从空中降落。
卫府的仆从惊呼道:“夫诸来了,是夫诸来了!”
众人一惊,忙回头一看。雪白的鹿,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前。它走到卫青身侧,轻轻拱了拱他的身躯,发出碎玉一般的哀鸣。
卫青挣扎着想要起身:“夫诸,你来接我了吗?”
夫诸点点头,它示意众人将卫青放到它的背上。卫青埋首在它柔软的毛发内,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在山间初遇夫诸的岁月。他只觉身子越来越轻,风在他耳畔呼啸而过,流云就在他身侧,他居然已置身碧霄中。
卫青问道:“夫诸,咱们……这去哪儿啊。”
夫诸第一次发出声音:“回家,我带你回归墟去。”
卫青展颜,无尽的期待涌上心头。他就这样噙着笑意,永远闭上了眼睛。
这时,空中突然浮现霞光,留侯张良的身影在空中显现:“夫诸,你要带我天庭之神往何处去?”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夫诸垂头丧气地将卫青没有呼吸的躯体又搬回来。
刘彻此刻都哭都哭不出来了,他问道:“夫诸,仲卿的魂魄呢?”
夫诸抬起一个蹄子指指天上。大家这才发现,张良身侧站着一只浑身金灿灿的麒麟,只是神态也颇为沮丧。
刘彻:“……所以,还是被逮住了?”
夫诸点点头,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去。
因着这一遭,刘彻在卫青墓前专门刻上了夫诸之相。民间祭祀卫青时,也总同时绘制麒麟与白鹿之像。
导演系统:“呜呜呜,这怎么不算地久天长!”
挽波:“……”
金王孙送走的第五个人,就是卫子夫。
虽无前世的巫蛊之祸,卫子夫却还是未曾熬过刘彻。要不怎么说是祸害遗千年呢?
刘彻、刘据、卫长公主等俱在她的身侧默默流泪。
刘彻真是想不通:“凭什么,凭什么就留朕一个呢!”
卫子夫道:“别怕,你也快了……我们二人气运相连,我走了,你还会远吗?”
刘彻:“……”理论上他应该欣喜,不知为何却听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滋味。
此刻,他终于问出口:“难道,时至今日,你还在怪我吗?”
在晚年岁月,他们虽再也不复年轻时的浓情蜜意,却始终是相敬如宾,既是盟友,更是亲人。
卫子夫神色变幻,久久不能言语。
刘彻犹豫半晌道:“如若一切能够重来,你还会和我结下婚契吗?”
卫子夫扯了扯嘴角,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当年的真情是真,如今的怨怼也是真。
事已至此,命数早已紧紧纠缠,再也轻易割舍不得。
她抚摸女儿们的鬓发,只留下一句话:“好好照顾孩子们。”
语罢,她紧闭双眼,再不肯多说一句话,于当日夜里与世长辞。她走时的异象格外宏大。耀眼的辉光照得整个未央宫如同白昼。四面八方都传来欣喜的乐声。
导演系统一面调整大灯的角度,一面听着这一曲欢腾红火的《金蛇狂舞》:“……”也是绝了。
在卫子夫去后的第二十三年,总算轮到刘彻来送走金王孙了!
在原本的历史中,刘彻就活了整整七十岁。这辈子,他不仅洁身自好,更是家庭和睦,子孙满堂,再加上跟着金王孙一块锻炼身体,还真就活到了九十岁。
鸡皮鹤发的他,忍不住在金王孙面前哀嚎:“至游仙人,怎么连您也要走了啊!子夫还说,我们二人气运相连,必会一齐解脱。怎么她都走了这么久了,朕还在这尘世煎熬!”
活到一百二十岁的金王孙长叹一声:“或许,还是您前世造得孽太多了?”
刘彻:“……朕做得还不够吗!朕武有挥剑斩匈奴,文有执笔定乾坤;对内有长堤锁蛟龙,棉布被万家,对外亦有凿空丝路,威震西域。谁不说朕是稳社稷之根基,开盛世之气象!难道连这都不能赎前愆?!”
金王孙哽了哽:“……这毕竟不是我们说了算。要不,您再去问问?”
刘彻越想越气:“不行,朕要向姐姐求情,至少要让您陪我到最后吧!”
金王孙:“……”你还真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或许是为了避免再滞留人世,就在刘彻转身的那一刹那,金王孙只觉喉咙未动,下一刻紧急咽气。
刘彻吩咐完祭祀后,等待他的就是金王孙没有动静的躯体。
刘彻:“……”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