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有一个小木屋,本来是放杂物的,后来扩建成了一个供客人休息的地方,桌椅、沙发、毛毯、壁炉一应俱全。
曲然将顾迟迟安置在沙发上,转身看见门口的两个人朝她挥手告别,她呆呆地举起手,迟缓地摆动两下,就像陈旧老钟的摆锤。
两个人的踩雪声远去了。
曲然坐倒在沙发上。
“她和若烟长得好像。”
顾迟迟脱臼的肩膀已经被金发女人复位了,另一个黑头发的女人帮她联系了滑雪场的医疗队,让她们在小木屋等一会。
“如果不是……”顾迟迟回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
她亲眼看着若烟吐血咽气。
“……她不是烟烟姐。她只是个长得像的,外国人而已。”
“嗯……”
刚刚曲然想以感谢之名留个联系方式,那人却笑着揽住黑发女人,用流利的中文说道:“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如果把联系方式随便给人家,我老婆会生气的。”
黑发女人靠在她身上,腼腆一笑。
“其实我觉得……”曲然没见到那天的情景,也没见到蓝若烟的尸体,虽然有过疑惑,但因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打消,但是今天看到那个与若烟肖像的金发女人,怀疑又浮现在心头。
“她只是有金色头发而已,长相不是特别西方。头发嘛,染成什么颜色都行……可以说,除了头发颜色,她其他地方和若烟都是一模一样。”
“说不定人家是混血呢。”顾迟迟扶着自己的肩膀,道,“然然,你别魔怔了……我亲眼看着烟烟姐死的。”
曲然抬头盯住她的眼睛,道:“可是我们都没有亲眼见到她最后的遗体,当初白梓衣将她拉去火化匆匆忙忙的……你仔细想想?”
对视着沉默三秒,两个人同时站起来。
“你不方便,我去追就行。你等医疗队。”曲然出了小木屋,顺着雪地里的脚印小跑。
顾迟迟抿唇,又重新坐下。
一年多了,她们居然开始怀疑烟烟姐没死,真是疯了……她按住自己发昏的脑袋,想要细想,但却发现,那段看着烟烟姐死掉的回忆,竟然已经在脑海里变得模糊了。
那时,烟烟姐的脸色是红润还是苍白?眼瞳是放大还是缩小?呼吸到底停没停?
她纠结地想道,是不是自己故意让回忆模糊的,这样好让自己更相信曲然的话一点,留存一线希望,烟烟姐活着的希望。
顾迟迟偏头看刚刚复位的一侧肩膀。
烟烟姐死后,她独自一人天南海北地到处跑,海上冲浪、高山攀岩、飞机跳伞,下潜深海、横穿沙漠、登上珠峰,既放肆笑,也放肆哭。她总在无限接近、寻找死亡的感觉。
今天的滑雪也是。从滑坡上飞起的那一刻,兴奋和恐惧几乎同时拉满。她已经预见了下一刻的受伤、休克,甚至死亡。
真是奇怪。
明明那么多次无所谓,那么多次向往,却在那个金发女人抓着她的胳膊给她肩膀复位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撕裂骨骼的那一瞬间,她居然开始后怕。
她忍不住依偎。
明明这个人看顾迟迟的眼神很陌生,说话的语气也比烟烟姐更有温度,但是,感觉——这个金发女人给顾迟迟的感觉,和蓝若烟一样。
她一看见这个人,就好委屈,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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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织魅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把黑发从领子里轻轻扯出来,感叹道,“你随机应变的能力可真不错。”
蓝若烟下巴缩在围巾里,有些走神地看着自己胸前的金发,但笑不语。
立起的衣领掩住织魅的下巴,鬓角的一缕白发垂落到她粉色的脸颊,桃花眸微闪,她道:“你刚刚说的事儿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