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午去了一趟善堂,自然就知道了。”方灵枢说罢,看了李重琲和石水玉一眼,弯了弯眼,“这样重要的日子,我猜李衙内和石小娘子一定会来陪素问。”
石水玉赞道:“方医师思虑周到,连我自己也是到了夜里才临时起意,你却早已洞悉一切。”
方灵枢忙道:“猜测而已,若是今日未见,改日也有相见的机会。”
李重琲本就不悦,一看连石水玉都夸赞方灵枢,立刻嗤之以鼻:“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不是读书人么?还信什么神佛?”
方灵枢还未回答,素问先道:“祭神如神在。”
李重琲有些茫然:“何意?”
石水玉道:“敬鬼神而远之。”
李重琲一阵无言:“你们在欺负我读书少么?”
元度卿笑着解释道:“她们的意思我倒是明白几分,衙内的想法我也清楚一二——你我皆是凡人之躯,未曾见过鬼神,既是未知,岂可轻信?不过也正是因为未知,所以无法确认是否真的存在,如此,可以不信,但最好保持敬畏之心。方医师看上去并不是信奉佛道的人,但他既入佛寺,拜祭神明,便当神明真的存在,他带来这些平安符,那就当这些符真的能够保平安。”说着,元度卿捡起其中一枚墨绿符包,向方灵枢笑道,“承方医师好意,我信它能让我逢凶化吉,多谢多谢!”
爰爰连忙拿了一个藕粉符包,笑眯眯地收入怀中,道:“我也多谢方医师!”
“有趣。”妤再忽然道。
素问被吓了一跳,不知妤再何时又出现了,便借着俯身倒热水的时机低声问:“何事有趣?”
妤再道:“方才还很普通的平安符,这会儿真的有了神明祝福,虽然力量很是微弱,但我不会看错。”
素问看不出端倪,不由向妤再投去疑惑的目光:神明当真会回应凡人的祈愿?
“虽然不多,但确实会。”妤再回答完,又补充道,“不过道法不会出现在佛寺里的平安符上,这不是神明的回应,是他偷偷做了点手脚。”
说到这里,妤再扬唇微微一笑:“若不是我足够了解,谁又能发现?要说他胆小,他却偷偷施了祝福,可也就这点儿胆量了。”
素问不得已转身背对着众人,问:“你是说司命星君么?”
妤再点了点头,目光在炉边众人脸上扫,最后落在明月奴身上,笑道:“小狐狸听到你的话了,正疑惑着呢,你快回去罢。”
素问回身看过去,正见明月奴担忧地看着自己,而在他的前面,方灵枢也抬起头来。素问明白妤再是在赶客,想必是不想让自己多问,便冲方灵枢他们笑了笑,回到了炉火边。
妤再默然观察众人片刻,很快就回葫芦里休养去了。
那厢,炉火边的几个人不知从何处聊起,话题又来到了元度卿的情史上,图南因自身情事不可为外人道,反倒对这个话题甚是热衷,在素问坐下的间隙,一边接过她手中的水杯递给李重琲,一边自发为元度卿阐明前情:
很多很多年前,当元度卿还是一个未加冠的少年时,他还不是如今的儒生模样,而是成日里好勇斗狠,之所以后来未曾在乱世长成一方霸主,主要还是为身体所限,四肢跟不上脑子,空有一腔勇志,斗殴水平始终居于中下等。
如此,一次外出打群架时,少年元度卿不幸被对方头领相中,那头领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卯足了劲要将他往死里打。元度卿不敌,狼狈地逃窜了三个巷子,还是被堵在了一条死路的尽头,眼看着脑袋要被开瓢,忽然一个绿衣少女从天而降,一脚将头领踩到了地上。
元度卿觉得图南对自己的描述过多,导致心上人惊艳的出场变得十分单薄,不够浓墨重彩,但他又不好拂了别人的好意,只能最后补充道:“这是初遇,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明月奴道:“是见色起意。”
元度卿嗔怪地瞪了明月奴一眼,不理他,继续道:“初遇匆匆,我还没来得及问佳人名姓,首领麾下喽啰已经赶了过来,我只得与佳人各选一个墙头跳,等回过神来,茫茫人海中哪里还能找到人?”
图南配合地问:“再遇见是什么时候呢?”
“六年后了。”想到那时情景,元度卿不禁露出微笑,“她模样变了些,但我一看到她的背影就认出了。”
明月奴挑眉,难免有些惊讶,轻蔑的神色也消失了。
石水玉惊叹道:“六年……那已经很久了呀,你一直喜欢她么?”
“这颗心从初见的那一刻,直到现在,都不曾变过。”
元度卿轻描淡写,众人却知晓其中的分量,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石水玉感到难以置信:“一个人当真可以喜欢另一个人那么久么……”
“应该可以罢。”爰爰说着,自己开始憧憬起来,“若是一生一世都将她挂在心里,那她该是多么幸福呀!”
话说完,众人都没有接茬,因为故事里的感情很美好,可是如今的元度卿,却是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