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林初还是不敢相信。
林初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可都是头疼脑热的小病,感冒了一个月突然晕倒,怎么就检查出了尿毒症晚期?
林初母亲也崩溃了,不相信检查结果,嚷着要去大城市做检查,“我不做透析,没病也治出病来了。”
林初外婆劝不住,只能在一旁悄悄抹泪。
林初买好火车票,带着母亲去了B市,重新检查了一遍,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忽然抬头确认,“凌芳?”
林初母亲看着医生的表情,紧张地点点头。
“准备住院吧。”
听到医生短短五个字,林初母亲的肩膀塌了下来,低声自言自语,“不可能......怎么一下子......就……晚期了……不可能……”
“肾是排毒的,肾一旦出问题,身体的毒素排不出去,免疫力就会下降,你之前小病不断,已经是身体在释放讯号了,肾功能的损害是不可逆的,现在相当于肾罢工了,毒素全淤积在体内,身体自然就垮了,现在只有两个解决办法,一、血液透析,二、换肾。”
拿着病历,像拿着一份“判决书”,林初和母亲又乘火车回了S市,直接在市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
在医院附近的旅馆,林初找了间合租宿舍,租了床位,晚上外婆可以去那里休息。
当晚,林初睡在医院,躺在租来的小床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林初陪着母亲做了一系列检查和登记,抽血、输血前的全套检查、腹部彩超、胸片......
林初和外婆都做了配型,可是检查结果不如人意,不符合捐献条件。
等待肾源捐赠需要排队,为了提高概率,林初去好几家医院填了《器官移植等待者预约登记表》......
填表的时候,林初母亲忽然抬头问护士,“我排多少号,得等多久?”
“这个......说不好,之前有快的,几个月就等到了。”
小护士想起刚刚去世的病人,后半句哽在喉咙里:有的人,一辈子也没有等到。
小护士努力挤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有的等了几年才等到。”
林初外婆在医院照顾病人,林初回了老家,求家里的亲戚做配型,亲属配型成功的几率更高,术后发生排异的可能性更低,活体移植使用的时间也更久。
奔波数日,最终只有林初的小姨和舅舅,同意去做配型检测。
几天之后,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林初的舅舅配型成功了。
林初再次回到老家,准备商量具体的捐赠事宜,来见他的却是舅妈。
舅妈语气并不友善,仿佛刚和人吵完架,“你舅之前说的话,不算数了,这一千块钱你拿着,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但是捐肾不可能。”
林初:“......”
舅妈:“虽然你舅和你妈是亲兄妹,可他毕竟跟我们过日子,他身体垮了,坑的是我们,我们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着他,别跟我说什么捐了一个肾,还有一个,不影响生活这种屁话,要是没影响,人长两个肾做什么,人怎么不长两个胃两个心?我们都打听了,少一个肾,以后不能干重活累活,抵抗力差,容易生病,你想让我们全家以后喝西北风去吗......”
舅妈越说越激动,似乎做好了应战准备,毕竟林初舅舅现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可是林初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接那一千块钱,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林初感到无助,却没有怨恨,活体捐赠本来就全凭自愿,即使不愿意捐,他人也无权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什么。
回到家,林初脱力地抱膝坐在墙角,他没有时间怨天尤人,那对于解决问题、延长母亲的生命,没有半点作用,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等待捐赠,等待的同时,要坚持透析,而透析就等于钱。
在回市医院的车上,林初很疲惫,可是睡不着,脑子像上了发条,怎么也停不下来,一闭上眼,一堆数字就飞速闪过,住院费,医药费,透析费,将来换肾的手术费,以及即将到来的高考......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天黑之后,林初赶回了市医院。
推门病房的门,林初看见了母亲脸上久违的笑容,以及坐在床边的康岐。
康岐从林初班主任那里打听到林初的事,几次偷偷跑来医院,林初都不在。
和秦晖商量之后,康岐决定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帮助林初渡过难关,两人在学校组织了公益募捐。
此外,秦晖还管家里要了两千,康岐把自己小金库的一万多取了出来,加上筹集的善款,一共凑了不到三万。
康岐和秦晖两人意见统一,都不想让林初有负担,所以只说这些钱是募捐来的,只字不提各自出了多少钱。
林初母亲笑着拍了拍手边的白色手提袋,“你同学们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