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对上朱见深,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抓了一把空气。
两人间的空气凝固住,四目相对,一动不动。
直到朱见深身旁侍卫开口才恢复,“这次抄家诸位辛苦,回去后太子殿下会如实禀告陛下,为诸位表功。”
“多谢殿下。”
“殿下仁德。”
……
登时大伙儿欢呼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吉利话。
朱见深轻点下巴,环顾四周,得到朱见深回应,众人笑得更欢实了。
小哑巴做了四年太子,现在是像模像样。
咯吱——咯吱——
车轮发出沉重的呻吟,萧景与逯杲押送财物先行一步,朱见深远离众人。
这次的差事是朱见深特意求的,不然来的人就得是门达。自从上次在大殿没抓成萧景,门达的眼神总是阴恻恻的,萧景遇到麻烦,他就想掺一脚。
这边萧景嘴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历时四年多,当年的“夺门”功臣,两死一流放,他也算是功德圆满。
找个无人处,萧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捏着一只小笔刷刷写了几行字。这是他的抄家秘籍,历经多年,已经换了一本。为了保持千户的形象,他特地选了一本不引人注意的。
回到北镇抚司,诏狱中传来消息,曹钦撞墙了。
“千户,我就走开了一会儿,再回来他就一动不动了”当值的小旗觉得自己走了霉运。这千防万防的,也挡不住他自己奔了死路。
萧景与曹钦此前其实没有多少交集,甚至可以说曹钦是他送进诏狱的,这一瞬间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若是他处斩的日子死去,萧景会觉得痛快,现在却……
萧景望着诏狱那幽深的入口,恍然见到了不见底的深渊。忽然生出退意。这四年来,行的都是阴诡之道,都快要分不清,自己和那些投机的朝臣的区别了。
终日算计,心都变小了,开始怀念西北的孤烟,大漠的落日和无边无际的草原。迎着烈烈西风,在澄澈湛蓝的天空下,打马狩猎,累了就躺在草地看着蓬松的云,多快活。
要不,回西北吧!
萧景感受到了来自灵魂召唤,念头越来越强烈。
……
“想什么呢?”一只厚实的手,搭在萧景的肩膀上。
萧景弹射而起,定睛一看,是武英。
“没啥,就是想家了。”
“嗨,这算什么难事。想家了就陪我去吃只烤鸭,如果不行那就再吃一只。”武英拽着萧景去了福兴楼。
“哎,哎,我也没那么爱吃烤鸭呀……”
朱祁镇大权在握,近日呼啦啦地发圣旨,翰林院的墨水耗费颇多。亲近之人有什么请求,或是说了什么让他高兴,基本上都应下。曹吉祥倒台留下的空缺,很快就被填满。
作为皇帝宠臣的萧景,也有收获。
福生来传朱祁镇旨意,“锦衣卫千户、甘肃镇萧景,调度有方,谋划周详,功绩卓著,朝野共睹,即升锦衣卫佥事……”
又升官了。
萧景的脑海里放起了烟花,佥事是正四品,努努力说不准就能超过舅舅。
“福生公公喝杯茶,不知陛下还有哪些旨意?”萧景顺着他的袖子塞了一个荷包。
现在萧景的库房满满当当,再也不用为这些俗物烦心,给出去一点也不心疼。难怪当初说一般的锦衣卫轮不上抄家,这差事谁不想要。
福生连连推辞,屁股都没挨着凳子,荷包倒收下了。
“除了大人,还有逯千户,袁指挥使和门同知都只得了赏赐。”
萧景挑眉,虽说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是门达没升官他就是高兴。其实门达在锦衣卫也没了升官的余地,毕竟上边就是指挥使,袁彬还在呢。
锦衣卫里几乎人人有赏,日子顺畅,逯杲的阴沉脸都有所舒缓,还约萧景一起泛舟。
萧景瞳孔大震,脸上的表情裂开,好一会儿才稳住,“逯大人不必如此。”
“你不愿意?”逯杲的眼冷冰冰,像是在说,不敢说不去试试。
萧景缩缩脖子,“没……逯兄盛情邀请,怎么能不去?不知还有那位兄弟一起?”
“只有我们。”
“就我们?”萧景伸手指着自己。
“对,有意见?”
“当然没有。”萧景勾住逯杲的肩膀,“与逯兄泛舟游湖是景的荣幸!”
逯杲微微侧头,但是却没有挣开萧景的手。
阴沉脸被拿下了,萧景在逯杲肩膀上的手攥起拳头晃了晃。
萧景正是春风得意,每日上值都格外有劲,还把库房里的案卷翻出来重新整理了一遍,旁边的小册子上记满了文字。
“不好了,袁大人下诏狱了。”满江不等通报,直接冲到萧景面前。
萧景没有理解满江的意思,“别着急,慢慢说。”
“不能慢,大人,是袁大人被关进诏狱了。”满江急得跺脚。
锦衣卫都指挥使……被关进……诏狱。
萧景脑子糊了,这个搭配,怎么看都奇怪。
“大人,快想想办法吧。”
“是谁抓的?”这是个关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