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被牙齿死死咬住,咬到泛白,似乎下一秒,那嘴角就会渗出血丝,甚至带着被碾碎的碎牙。
想起这些,宛楪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曾经,目睹那一幕时,她心里只有快意,觉得慕酌罪有应得,甚至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可如今,再回忆起那个场景,心中竟泛起丝丝不忍,过往的怨恨,强烈的杀念,似乎也在这一刻悄然松动。
慕酌神情一滞,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唇角扯出一抹带着委屈意味的苦笑,
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药粉……用起来可疼了。”
那声音轻得好似稍不留意,就会被当作幻听忽略过去。
宛楪正喝着水,冷不防听到这话,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抖,喉咙像是被呛到,慌乱地放下水盏,急促地咳了两声,试图掩盖心底那没来由的颤动。
好不容易缓过神,她抬眼看向慕酌,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急切,“你下次和我说,那花瓣虽然主要功效是解毒,但却可以……”
慕酌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四周是一片死寂的灰白色调,毫无生气。
像是被抽去了所有色彩,他微微垂首,身形单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额前。
好似一只迷失方向的困兽,在浓稠的黑暗里徘徊,满心都是茫然,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愈发衬得他整个人破碎又孤单。
宛楪的话突然刹住,瞬间哽在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她恍然惊觉,自己竟差点被眼前这可怜兮兮的表象给迷惑了。
她在心底狠狠警醒自己,别忘了,眼前这人是何等残忍嗜杀,更别提,自己的真身如今还在他体内。
要死更是没那么简单。
可是,宛楪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慕酌被抬回来时那触目惊心的画面:
慕酌心脏处被贯穿了一个大洞,鲜血淋漓,整个人气若游丝……
宛楪的心里就泛起一阵酸涩,下意识抿了抿唇,于心不忍接着想,他或许并不该死……
宛楪抬眸,轻叹一下,实在不知道对眼前这个奇怪又复杂人如何。
正在纠结间,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些危险的过往,宛楪像是瞬间被一层冰霜包裹,神色瞬间恢复冷静,目光直直地盯着慕酌。
不疾不徐地说道:“看来,你这人倒也不是铁石心肠,心底还存着几分良善,或许是我之前误会你了,原以为你是个不通情理的人。”
宛楪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似乎想要透过这几句话,将慕酌看得更透彻。
慕酌的声音幽幽传来,其中似乎裹挟着一丝失落,宛楪却下意识地将其忽略,在她心里,这不过是慕酌又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
“那花瓣能解毒,效果挺好,我看你很在乎那些人,就用花瓣救了他们,不然我本打算找医师来诊治。”
慕酌的声音依旧清润,可这话却像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宛楪的怒火。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我想让那些人活,你才去救?”
宛楪怒极反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不就该为底下的人考虑吗?难不成我若说想让他们死,你就要顺了我的意,还要把这残忍行径都归罪到我头上?”
“别太荒谬!”
“你身为上位者,救治他们本就是你的职责,谈什么看我在乎才去做,少在这里假惺惺!”
她胸脯剧烈起伏,目光如炬,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慕酌,字字句句都带着质问的锋芒。
宛楪的胸腔剧烈起伏,愤怒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她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那种“这人简直不可理喻”的想法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就知道,这人刚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的计谋。
远处,慕酌像是被抽去了言语的能力,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神情局促。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任由宛楪的斥责如利箭般射向自己。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
宛楪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我只希望战争能赶紧停止!看看这场战争都造成了什么?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死伤无数。”
“可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呢?却躲在后方,安然享受着荣华富贵、寻欢作乐!”
“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她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慕酌。
似乎要将所有的愤怒与不满都通过这目光宣泄出来。
胸口剧烈起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
宛楪满心愤懑,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满心的烦闷,“罢了,不与你说这些了。”
她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我得去找阿乙,那孩子还小,不知道现在被这场混乱吓成什么样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得赶紧去找找。”
说罢,也不等慕酌回应,转身便匆匆离去,脚步里满是焦急。
带着几分不想理人的愤慨。
夜色浓稠如墨,将两人紧紧包裹,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比这夜色更让人窒息。
整整一夜,他们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激烈的争吵声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每一句都像锋利的刀刃,带着十足的火气与不甘。
直到天光破晓,这场“战争”才勉强落下帷幕。
宛楪疲拿起水杯,仰头灌下一大口水,水流淌过干涩的喉咙,却冲不散她满心的复杂情绪。
她抬眸望向对面的人,只觉满心迷茫,实在理不清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究竟怀着怎样的情绪。
是愤怒、是不解,还是那些在争吵间隙悄然滋生的怜悯。
各种念头在宛楪的脑海里横冲直撞,搅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每一个想法都带着尖锐的棱角,相互碰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满心疲惫,实在不愿再去触碰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思绪,只想寻一处安静角落,将这一切都抛诸脑后。
这次,慕酌并未像往常那般阻拦宛楪,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周身散发着落寞孤寂的气息。
就在宛楪抬脚要离开时,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宛如一记重锤,让宛楪的脚步瞬间顿住。
她缓缓转身,眼神锐利如鹰,直直地看向慕酌,目光中满是警惕与审视,似乎想要从他脸上寻出这话背后的深意。
“我有办法直接去北国皇城,停止战争,也可以把那个叫阿乙的人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