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二爷新贵,行事更得万般谨慎,倒不是为了他们,权且只当为二郎心底那个人也好歹忍一忍。”
吴仲云静观铜镜印称而出的身影,跨步就往外走,到了门口突然止步。他转头回眸轻轻一笑,说道:“允诺给你的,二爷没忘,等我。”
吴策下了楼故意在众人跟前整理着革带,一副困顿闲散模样。门外被一众服饰齐整的小厮围堵的水泄不通,方圆几里甚至不闻车马之声。
在这般寂静之中,一位绮纨之岁的公子身穿华锦端坐正中,满楼红袖窥其面貌,只觉日角珠庭颜丹鬓绿,比较二公子不差半分。
正品着信阳毛尖,神色淡漠。
“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吴坚抬手,身后人就将茶盏椅子一应奉上,待吴策坐定后他才开口:“指挥使好大阵仗,将才上任便着急另府别居,母亲在家膳食未进等你回去,竟也是等不到。”
声音不大,足够当场所有人听到。
吴策揭开茶盖不接话,吹散浮沫,轻抿了一口:“嗯,好茶!”
“仲云..”
“春未老,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庐山云雾好茶!”吴策对于吴家那三位的手段伎俩甚是清楚,根本懒得接话。
“吴策!你装疯卖傻到何时?还不速速同我回家与母亲认错。”
吴策收敛了笑意,眸子里沾上寒气,冷声问道:“大哥说我有错?错在何处?”
“错在何处?”吴策怒极反笑,说:“凯旋而归既领皇命拒不归家见高堂,这是一错;父母尚安你等竖子另立门户不尽孝道,这是再错;青天白日不思功名厮混勾栏败坏名声,这是三错。还要我数下去不成?”
“哼,”吴策漠然笑道:“是,大哥教导的是。战场厮杀几番遇刺,仲云深感母亲挂怀;生母尸骨无存不入宗族,吴策犹念父亲厚恩;声名狼藉禁锢科考,吴家二公子极度拜谢兄友弟恭!”
“你!”吴坚气得发狠,起身怒指吴策后背,斥责道:“你用不着觉着世人皆欠你,既然选择另府别居有何故不硬气到底,反来尽数搬运家中器物,甚至出手打伤老仆。你算得上是纯善之辈?”
“自然不是,仲云才疏学浅。终究是学不来兄长这般挂着谦和面皮却尽做赶尽杀绝之事。”
“司空安好。”二人正剑拔弩张,一声行礼却悠悠自人后传来。众人顿时拨做两边,孙承宣薄唇挂笑平和立着。
“侯爷。”烫手显贵,人人弓腰行礼,声势浩大如雷贯耳,独独侯爷自己充耳不闻,一双眸子不露情绪,静静盯着吴坚。
南岐自圣皇即位,男风更是盛行。
就单红绡楼内,新进小倌就不下百人。众生沉浸在眼前刀光剑影的紧张氛围中,唯有站在高出的老鸨捶胸顿足叹息道:“前几日我还为得了个貌若宋玉的公子欢喜好一阵,可如今一比竟不及孙公子半分。”
蕊娘站在她身后,说道:“侯爷这般渊清玉絷、霞姿月韵,是谪仙容貌凡人怎可比肩。”
吴坚压下愠色,说道:“不知侯爷这般匆忙赶来,所谓何事?”
“军营后续安顿出了些差错,旭言特意来请二公子前去坐镇。”
军营后续安顿如何,向来是军部之责,是怎么也轮不上这二位的。言语真假吴坚自然能辨别,只是倘若强留下吴策来,先前种种布局安排就会彻底落空,自己反倒还会露出马脚甚至被扣上干扰公务的罪名,怎么算都不划算。
吴坚点点头,硬是吞下这个亏,目送二人纵马离开,直至两人消失在长街尽头他一扫眼中亲和,剩下皆是狠戾。
“出了何事?这么急?”吴策见行马渐远,问道。
孙旭言不答话,只打马上前。
“旭言?”
“无事,扯个由头救你罢了。”
虽说军营确实无事,但始终是在许多人跟前撒了谎,不好堂而皇之的折返回府。
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在城外跑了一圈。等孙旭言到府邸早已错过晚膳时辰,女婢们也都脚步匆匆的掌灯。
家丁接过他手里缰绳后,孙承宣索性垂衣前行,又恰巧从内衫袖口里摸索到那张被揉得杂乱的羽檄,须臾之间,便已心乱如麻。
整整一日,任凭他如何压制推翻,心下总窜出一个声音不断哗闹:
我想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