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欢捡着菜里的辛葱,问:“大人在何处?”
“大人今日虽告了假,可官署中尚还有事要忙,落下日头后就来同您用晚膳。”素商见岁欢举动,布菜时刻意避开辛葱。
“姑娘,有人求见。”
素商起身立到一旁,岁欢不抬眼只问:“何人。”
“不知是何人,只说姓何。”
“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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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智巷 御史府
孙承宣拉平衣摆,跪呈于石板路上。
“侄儿来请罪。”
高敏见他跪下,立即遣仆役入殿,自己往前两步,说:“父亲请表弟入桌用膳。”
高敏引他进屋后,就带着一众伺候的家仆合门离开,行至院中才回身勒令:“今日侯爷受罚之事,倘或我听得流言于街,必追根究底。大家都是做老的人,因是知道规矩的。”
众婆子女使忙忙应下。
高敏又说:“请长赢来。”
堂内静幽,高禾坐于饭桌前,不看孙承宣只是定定端详眼前菜肴。
“舅舅,”孙承宣率先破开屋内寂静。
“你来,”高禾见他坐下,动箸添菜:“小谦最爱这道香橙蟹,虽说尚不到蟹肉肥美的季节,是拿去年风干的蟹肉炖制的;长姐自幼时就极爱鲜笋,鲜采摘的笋并着煎炸过的鲈鱼,再小火煨半个时辰是最佳的。”
筷箸绕桌一圈,高禾只夹起最靠近孙承宣的菜,说:“可这些你都吃不得,尚自幼冲之年起,只要沾染鱼虾、牛羊乳,你就浑身起红疹子。可我记得,旭言最喜欢的是这道香酥松仁兔,做起来的工序要繁琐过这一桌菜,年岁渐长后,你也不大吵着要吃了。”
“侄儿知错。”
“知错?”高禾搁下筷子,抬头看他,说:“你若当真知错,就不会暗渡陈仓的派新人去边境接她;你若是知错,又怎会一掷八百金闹得满城风雨皇城内外皆知?”
孙承宣起身,后退一步跪的端正,叩过首才肯说:“侄儿知道,舅舅担忧旭言年幼做出越矩的行为来,故而一言一行都请人监督着,便是少喝口药,都得连累舅舅操心说教。可舅舅自小教导,大丈夫立身于世,但求问心无愧,倘若要我袖手旁观,就是立即死了我也辗转难安。”
清脆之声先响彻耳畔,接踵而来的是翻红滚烫的脸颊,高禾颤抖着手看着地上又跪的端正之人,只觉心口发闷
“好,好小子!”高禾撑在桌边,说道:“好一个大丈夫立身于世但求问心无愧,我高禾今日算是领教了。”
“舅舅顾惜身子,竖子知罪。”孙承宣是第一次见高禾这般动怒,却依旧执拗不肯真正服软。
“既然旭言长大了,那索性老夫就同你说说清楚。自贞鉴七年至今日,老夫做官十七载。贞鉴十六年,孙丞相无端惨死,自此后八载,康灵帝驾崩太子匿迹,妖后乱权...我殚精竭虑,步步为营,为启扬孙氏谋下一片净土,让你母亲能得赡养,让你二叔包揽着朝廷的营生富甲一方,才有你前夜挥金如土的举动!我辛辛苦苦,总算养得启扬孙家嫡长子出将入相、嫡次子也眼看即将步入学堂。我谋求这一切,拼死护着祖宗基业,又机关算尽开拓你,你孙承宣的一番天地!”
高禾恫然,拍案哀叹道:“可我姓高!”
“孙承宣,太尉大人!”高禾觉头略犯晕,径自坐下,语重心长的撕开本该的光亮,说:“宫里有消息,圣皇独女南辰县主已到外傅年岁,着世家大族筛选适龄孩童入宫伴公主读书!你们孙家,也在其中!”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孙家..家里并无适龄的女童。”孙承宣隐隐不安。
“糊涂!圣皇无子,可沐淑媛尚有一子,她再百般不是尚挂着嫡母名头。再者,七年前新皇根基不稳,违拗不过老臣宗亲,只得在明宁五年,收养赵氏宗族的两位宗室子为养子,如今合王、德王、文王三位王爷均已到舞勺之年,依旧摘选王孙世子入宫伴读。”
孙家此次在其中,无疑同孙承宣为质大燕一般,是秦凝扣小谦在宫廷为牵制。
高禾扶他起身,叹:“她是何等身份,大燕亡国公主!私自藏匿那是杀头的死罪。难不成,你还想你弟弟吃你吃过的苦头吗?”
“不,”孙承宣摇头,说:“绝不!”
“如今,姚家已然聘请学究,我昨日请你母亲以你的名义递去帖子,姚公同我、同你父亲是生死之交,自是无有不应。切记住,今岁前,你务必送小谦去上学署。”
“舅舅,侄儿认错,也认罚。”孙承宣眼底泛红,是痛心疾首所致,他说:“可是舅舅,我想救她。不论是昔日大燕的照拂还是同病相怜的苦楚,让侄儿眼睁睁看着她死,没有道理。”
“唉,你须知善念也终会祸及自身,殃及池鱼,”良久,高禾挥袖,一姑娘自外入内,他道:“此女名唤素商,擅使暗器,有一袖刀名叫凤羽,此后让她伺候刘姑娘。”
孙承宣见状,忙起身行礼,礼至一半却被拦住,高禾悄声说道:“她要留下日后或可有用,可大燕公主绝不能在南岐,在孙家。”
“侄儿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