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慕正静静平躺在榻上,身形修长而笔直,双手放在被子外面,睡姿极为端正,如同时刻紧绷的弦。
见她进来后,他呼吸依旧平稳沉静,没有被她打扰,这才放心走到他身边。
她在床侧坐下,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的睡颜,他的长睫如鸦羽般低垂,鼻梁高挺,薄唇绷直。也不知这小子从哪遗传的一副好容貌,将女弟子迷得七荤八素。
她将他手腕翻过来,指尖搭在他的脉门上,再次注入灵力,细细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以魔族血脉,修炼仙门之术,本就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谁都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多多检查一下很有必要。
一刻之后,她收回了手。结论同白日一样,没什么大碍。她终于放下了心。
她又轻手轻脚走出去,极其小心地关上门。
她转身那一刻,言慕却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
他的手腕上还残留着林寂染的体温,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那里。
房门合上那一刻,他望着紧闭的房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天气乍暖还寒,原本春日将至,可谁知,夜间又落了一场雪。
用过早饭后,林寂染在亭子里坐着,闲来无事,捞了一把雪,在手上团雪球。
她捏了个实心的雪球,握在手中掂了掂,嘴角微微扬起,这雪球若是砸在人身上,定是疼得很。
目光落到背对着她的言慕,她下意识抬起了手,想将雪球砸过去,然而,一想到这哪是师尊能干出来的事,又赶紧收回。好在言慕对此一无所知。
她将雪球随手扔到一旁,走到忙碌的言慕身边,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弟子在做雪雕。”言慕低声道。
她抬眼一看,只见他面前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雕像,已经初具雏形。那是个女子,衣裙作随风飘摇之态,一只手掐诀,另一只手持剑在身后,发丝翻飞,姿态凛然,再细看面容,竟与她有八九分相似。
她眼眸微微睁大,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哎?这是我?”
“是,师尊。”他声音很轻,“师尊帮弟子梳理灵力,弟子无以为报,只能以此雕虫小技来做谢礼。”
听他这样说,她反倒有些羞愧:“这本就是为师分内之事……”
这点小事,他却专门感激,她越发觉得自己这师尊做得不够格了。少年太敏感,患得患失。未必是件好事。
但这件礼物,她是极喜欢的。
她在一旁默默看着言慕雕刻,他的手指修长而灵巧,匕首用得极熟练,在雪上来回修饰。
雪雕完工后,甚至连她眉眼神韵都被雕刻出来了,她喜欢得不得了。她忍不住用手摸来摸去,又怕自己指尖的温度破坏了这雪雕,只能克制轻触。
然而,等她下午和言慕同去刑罚堂,傍晚回来后,那座雪雕却融化了,原本精致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出来是个人形。
她虽惋惜,却也没有办法:“早知在此立个降温的法阵了。”
言慕安慰道:“没关系,弟子送您别的就是了。”
隔日,她望着言慕放到她手中的布玩偶出神。
这布玩偶巴掌大小,白衣长发,模样与她出奇一致。里面装了棉花,捏起来手感柔软而温暖。
这玩偶,她倒也很喜欢,怎么就是感觉那么奇怪呢?
忽然间,她如遭雷击,想起那本书中最后的结局——她连流光剑都不要了,非要拿着一个布玩偶。难道此布玩偶就是彼布玩偶?
一阵凉意爬上后背,她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轮回,仿佛有一只手,将她推向那个既定的结局。
不不不,一定不会走向相同的结局!
那个言慕,可是连半点灵力都没有。而如今,她不仅为他重塑灵根,还替他清扫了障碍之人,怎么可能还会入魔呢?这东西只不过是言慕秉持一片敬爱恩师之情,来感激她的罢了!
她指尖微微发颤,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那个结局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