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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天内天地一色灰白,无花无草,也与鸟兽,城池是由青黑巨石堆砌而成,冰冷坚硬,像个没有尽头的牢狱。
隔数百里就看见大批天兵驻守,谢皎看在眼里,便对陆雪寰似笑非笑道:“堕天人心一定不齐,否则天界怎敢伸手越界至此。你这个主君就这样任他们欺到你头上,不怕长此以往,被暗怀二心的臣属另立新王?”
陆雪寰的兽首面具是个不言而喻的身份,途经处人人俯首下拜。
陆雪寰转过一排雕栏,意兴阑珊道:“堕天以实力为尊,并非人界那套为王者世代称帝。他们杀不了我,就得听我的号令。到了。”
谢皎抬头一望,又打量四周陈设,语气微妙道:“...你把刘璋关在你的寝殿里?”
“从未住过,何来寝殿一说,与牢狱无二。”陆雪寰挥手令守卫下去。
谢皎跨步进去,道:“依你之见,这个刘璋是人族,还是妖鬼一流?”
陆雪寰头也不回道:“七情六欲沉重,肉身积年沉疴,他不仅是个凡人,还是最庸俗的那种。”
两人来到殿内,铁笼里关着面色发白的刘璋,陆雪寰在周围设了数十道禁令,也不知是保刘璋性命,还是怕他逃出去。
谢皎看了刘璋半晌,道:“那这就怪了,青冥死前留信,虽然磕绊,但其言行中示意刘璋并非凡人。她与刘璋相处多年,应当不会错认。”
刘璋被他二人谈话惊醒,猛地坐直了。
陆雪寰漠然问:“刘璋,你在人间做生意白手起家,短短几年便有财力住进朱紫街。在你背后有一人曾为你指点过迷津,指明道路,关于这个人,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刘璋面色微变,居然迟疑了。
“这是什么地方,”刘璋慌张地从铁笼一侧膝行过来,双手握紧栏杆道:“什么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皎抽出剑刃,尖锐响声在空旷大殿中缓缓滑过耳膜:“刘扶霜与青冥皆因你而死,你还敢狡辩。我现在怀疑你其实比谁都清楚你同床共枕的妻是假的。你的儿子在刘府失火后,被人送进大息,如今正在皇宫里的国子监下设立的学堂与皇子一同读书。刘璋,你再想想,你认不认识什么人?”
“你...你们!”刘璋强撑的神情霎时崩溃,他跪地抱头痛哭,“别打我儿的主意,我告诉你们,我早年在云泽湖边垂钓,遇见一个方士打扮的人,此人点拨我回故国青迟寻一名为刘扶霜的女子,娶了她,便能后半生无忧。我半信半疑回来,与扶霜成婚后第二年,果真转了运。赤艮国有流荡的妖群在花重金购买云泽的凉铁,凉铁随处可见,当时多少人挣破头为夺这单子,最后却偏偏落在我手中。我因此与赤艮那群妖物搭上线,因我护送货物快,口风严。后来又经这群妖族举荐,替木义国皇室运去数万斤铜。那批货实在太大,我整整两年才筹备完,分批运送六次才结束。让我没想到的是,银货两讫那日,那方士再次出现了。”
陆雪寰不动声色听着,“这次他又点拨了你?”
谢皎道:“这些年从未听过有数万斤铜货被运去慕义,人间君主忌惮听见采买铁铜的消息,生怕哪个敌国暗中练兵兴起战事。看来你有点本事,做的足够隐蔽。”
刘璋摆手,“这次他与我说,我帮了他的大忙,他欠我一个愿望。我何时想起来,就何时前去慕义国土上许愿,他听得见。后来扶霜病重,我病急投医,再次回到慕义。我希望扶霜好起来。”
陆雪寰思忖片刻,“这个人藏在慕义。”
“现在想来是不是太巧了。巧合的简直像是上苍安排。这些年无数人变作钱关手中亡魂,刘扶霜为何成为了那个漏网之鱼?我们遇见她时,青冥已与她换了魂魄,也无从再探知刘扶霜的真实魂魄是不是天生地长。”谢皎转身便走,背对陆雪寰挥臂,“我回去找一个人,或许他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答案。”
“谁?”陆雪寰意外。
“风音,这世上最后的听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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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
蓝袍银带的年轻人驱车停在青迟皇城外,他脸上有种悲喜交集的神情。
天际黑云未散,“风骥”效仿随河的招式与他对手,百招内竟不分伯仲,随河掌心聚合真气,势引风雷,“风骥”忽然停下,少顷,他却转身退避。
在这短短片刻,方才只会效仿的人变得会思考了!
蓝衣人顶着怨气往前走,从咆哮哀嚎的阴兵大军中挤出人群。他声音颤抖道:“孙儿风音,拜见祖父。”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去了。
风骥身形一滞,停下攻势,有些惊奇转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