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生感受到林乐言的声音近在咫尺,只得死死的埋着头,浑身打颤,不敢言语。
林乐言的声音愈发凄厉,凌芜看着她一脸血泪的站在沈书生身后,身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凌芜暗道不好,乍然得知真相的林乐言怕是要变成怨鬼。
她一个闪身过去,伸手轻轻的指向林乐言的眉心,指尖的定灵符迅速融进她的魂体内。凌芜目光柔和的看着林乐言那双泣血的眼睛,温声说:“乐言,我带你回家。”
有了定灵符加持,林乐言慢慢的从心头的怨念中清醒过来,她看着眼前的凌芜,抬手抹了下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不杀你,你即刻下山去府衙将自己做下的这一切如实陈述,衙门里自有治你的法度。”凌芜一脸嫌恶的看着脚旁的沈书生,寒声说。
沈书生身上有她施下的咒,凌芜话音刚落,他便不自主的爬起身快步朝洞外去。
“至于你,戏看完了,也上路吧。”凌芜转过身冷冷的盯着魇蟒。
魇蟒自知以活人血肉精魂来修炼是邪道,如今被凌芜抓了个现行,再说后悔也是无用,但能拉上这无耻的书生一道受罚,便不再多言,沉沉的闭上了眼。
凌芜手腕轻转,掌心里浮起的那朵莲形火焰便拢住了地上的魇蟒,眨眼间就将它化成了虚无。
流火藤又重新缠到了凌芜的光洁的手腕上。
“乐言,你不是不愿进这山洞么......为何还是进来了?”凌芜轻声问。
林乐言:“我在洞口等你,却看到了沈公子,心中莫名觉得熟悉,不自觉的便跟进去了......”
凌芜眉梢一动,说:“你之前没见过他?我是说在山中游荡的这许久都没见过?”魇蟒说过,喜轿送人来的第二天沈书生一定会进山,为何林乐言却一直没见过。
林乐言挠了挠脸,小声道:“我一直本能的害怕那个山洞,所以每次看到那些新娘子进去后便躲得远远的......”
凌芜心下暗叹,幸好你害怕躲得远,否则只怕连这点残魂也难剩下。
一人一鬼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走着,眼看着快要到那片竹林了,天上又开始落起雨点。
林乐言是个鬼,这雨对她倒是无甚影响。凌芜可就惨了,衣服头发都快湿透了,满脸郁结的疾步往山下跑。
“凌姑娘,你还在玉溪山里么?”凌芜突然听到了闻昱清冽温和的声音。
是心焰,小神官用心焰找她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凌芜蹙眉问到。
“并未,只是......又下雨了,你好像没带伞。”
“你提醒的未免晚了些......”凌芜有些无奈的说。只是她刚说完,抬眼便看到了竹林边举着油纸伞的人。
凌芜匆匆跑到伞下,扬着脸看向闻昱。“你怎么进山了?”
却说闻昱这头,目送凌芜乘着喜轿被敲锣打鼓的抬着出了城后便一直守在客房的窗边。寅时方至,外面的雨势已歇,闻昱倏地看见街上有个行踪鬼祟的年轻书生快步往城外去,他心中生疑,就拿了把雨伞悄悄跟了上去。这书生出了城便径直往玉溪山里走,闻昱暗忖,这人别是和雨夜新娘之事也有关系。只是他跟到这片竹林之时,却发现怎么也走不过去,那书生也失了踪迹。
天快亮时,闻昱突然又看到了那个书生,只见他满脸惊慌的往山下跑,边跑边嚷着要去衙门自首。
“我猜你那边应是解决完了,天上也开始落雨,又记起你没带伞,便试着用心焰找你。”闻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纸伞朝凌芜偏了偏。
凌芜笑着点点头,闻昱走不过这片竹林应是那会儿魇蟒的魇术还未散去。如今魇蟒已死,往后也就不会再有人因魇术困死在山中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雨夜新娘了。
依旧是细雨如丝。
坐在二楼雅间窗边的闻昱和凌芜,听着楼下的食客们正在议论昨日一大早去衙门自首的沈书生。
虽说衙门的人去了那山洞并未看到他口中的巨蟒,但确是发现了林家那位姑娘的遗骸。
众人皆叹林家可怜,那沈书生心忒毒。
当初林姑娘进山为母亲寻药失踪后,林夫人病的愈发重了,强撑了不过两个月便撒手而去;如今林姑娘又......林家独留了一夜白头的林老爷。
“将林姑娘送走了?”闻昱看着桌对面表情闷闷的姑娘说,
凌芜有气无力的点点头说:“我讨厌下雨天。”
闻昱倒茶的手一顿,轻声应道:“明日我们便离开江州。”
凌芜不作声,趴在桌上偏头看着窗外的雨丝,半晌突然说:“闻昱,我想吃暖锅。”
那道让林乐言一直记挂着的暖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