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芜凤眸微眯,语气凉凉的说:“怎么还将活人的脸画到烧给死人的纸扎上了呢。”
许老板缓缓站起身,朝凌芜咧嘴一笑,森然道:“活人?他就快是个死人了......”
“他的生死,还由不得你来定。”凌芜眸中浮起冷意,箭步上前,劈手便要夺过“极乐镇”。
不料,满屋的纸人忽的“活”了过来,将凌芜团团围住。
许老板躲在那些纸人后面,满脸阴戾的说:“只要是阿嫣喜欢的,谁都别想阻止我。”
“等你死了......这一切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看着被纸人困住的凌芜,喃喃道。
话音未落,许老板眼前忽的爆开一团烈焰。那些纸人凄声尖叫着被火光吞噬,烧的渣都不剩。待火光退去后,只留下好端端站在原地的凌芜,指尖还浮着一缕跳动的赤焰。
凌芜冷笑一声,缓步逼近抱着“极乐镇”的许老板,肃声道:“你一个普通人,为何能造这样的纸人?”
这些纸人,她适才便仔细瞧过了,并不带一丝妖邪之气,但却能如活人一般拼死维护这人。想来问题一定出在这位许老板身上。
现在满屋子的纸扎都被凌芜方才那一把火差不多烧干净了,倒是腾出不少地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位许老板看起来似乎又老了一些。
此刻满头银发的许老板正死死的将纸扎小镇护在怀里,他背靠着身后的墙壁慢慢挪动,打算要趁着凌芜一个不注意就冲出门外。他这幅样子,意图都快写脸上了,凌芜怎么可能没发现。
她倏地将指尖的火苗朝许老板身前晃了一下,漠然道:“别想了,你出不去这屋子。”
许老板立时抬袖挡在纸扎小镇前面,急声说:“你就算烧了这纸扎,也救不回你的朋友。”
凌芜当然知道若是烧掉极乐镇,陷在里头的闻昱会一并消失。否则她早就放火了,才不会听这姓许的废话这么多。
“看来许老板知道我是为何而来,”凌芜看着面前恨不得缩进墙里的许老板,寒声道:“我倒想知道,你为何要害他?你最好是如实交代,否则纵然我救不回我要找的人,也必要将你与这纸扎一并送去抵他一命。”
“对了,我若动手,必会叫你和你女儿阿嫣都不会有再次出现的机会。”
今日看来是逃不过了。
许老板终于将这一切和盘托出。
这位许老板名为许长富,可实际却不如名字那般是个富户,家中世代是做这纸扎生意的。而现下这家黄泉纸扎铺,以前是叫许记纸扎。也算得上是祖上传下来的铺子和手艺,在灵珑城的纸扎行当中算得上出名。
许长富少时不爱念书,但对手工却十分热爱。许家二老见此便没强求他再去学堂,反倒是将族中手艺一点一点的教给了他。
而许长富于这一道上确实也是有天赋的,他做出的纸扎,不论是人还是物件都比许家二老做的要更精巧逼真。是以,他早早地便从父母手中接手了许记纸扎铺。
手艺好,人也和善,价格还公道,于是许记很快在灵珑城中打出些名头。虽说做白事生意,听来总是有些不吉,但都是世代的邻里街坊,许家人和大家处的也很融洽。
所以在许家二老过世后,热心的邻里们看许长富总是孤身一人,便为他说了门亲事。
在许长富二十岁时,女儿许嫣出生了。许长富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可是许嫣胎里弱,心肺不好伴有咳疾,北地的气候并不适合她。于是,许长富与妻子便商量着要多挣些银钱,好带着许嫣南迁。
虽说身体不好,但在爹娘的疼爱照顾下,许嫣也平安长大了。只是许嫣十岁时,她娘因一场急病离世,许家便只剩这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妻子的离世对许长富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时常愧疚,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家中妻女,才让妻子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所以,对许嫣这个体弱的女儿,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又怕摔了。家中大小琐事都是许长富自己包揽,而祖上的手艺他更是不打算让许嫣学。
虽说体弱还年幼丧母,但许嫣一直将父亲的辛劳慈爱记在心中,所以这姑娘十分的孝顺乐观。许记的生意一直不错,父女俩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和乐舒心。
大约是在五年前,许长富总算攒够了南下的盘缠,打算忙完手里的订单便在上元节过后,带许嫣去南方寻个小城定居。父女俩对此向往不已。
只是谁也没想到,上元节那夜,因着许长富还有订单要赶制,许嫣便独自出门去街上逛灯会,却意外落水。
那夜街上人多,声音嘈杂,加之落水的地方有些暗,竟无一人发现许嫣出了意外。待许嫣再被人发现救起时,早已没了气息。匆匆赶来的许长富只来得及接回女儿的冰凉的遗体。
不过是八年时间,许长富两次历经死别,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上次与妻子还算是有亲口道别过,再者那会儿许嫣年幼,纵使悲痛但父女俩也互相支撑着过来了。